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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但是有這不同,」一個青年農民插嘴說。「如果我們的街坊說我們沒有幫助白軍,紅軍就相信了。但是碰上白軍,我們即使有一百個好人為我們擔保,而沒有一個地主,仍把我們當紅匪。可不是這樣?」

  那個老頭點點頭。他說上次白軍來時,把山那一頭的村子裡一家貧農統統殺了,為什麼?因為白軍問紅軍藏在哪裡,那家子人不肯告訴他們。「從那以後,我們全都逃了,把牲口帶走。我們後來同紅軍一起回來。」

  「要是下次白軍來了,你走嗎?」

  「啊喲!」一個頭髮很長,長得一口好牙的老頭叫道。「這次我們當然走!他們會殺死我們的!」

  他開始一一說村子裡的人的罪名。他們參加了貧民會,他們投票選舉鄉蘇維埃,他們把白軍動向報告給紅軍,他們有兩家的兒子在紅軍裡,另一家有兩個女兒在護士學校。這不是罪名嗎?他向我保證,隨便哪一個罪名就可以把他們槍決。

  這時一個赤腳的十幾歲少年站起來,他一心注意討論,忘記了有洋鬼子。「老大爺,你說這是罪名?這是愛國行為!我們為什麼這樣做?難道不是因為紅軍是窮人的軍隊,為咱們的權利在打仗?」

  他熱烈地繼續說:「咱們國家以前有過免費學校嗎?紅軍把無線電帶來以前咱們聽到過世界新聞嗎?世界是怎麼樣的,有誰告訴過咱們?你說合作社沒有布,但是咱們以前有過合作社嗎?還有你的地,從前不是押給了王地主嗎?我的姊姊三年前餓死了,但是自從紅軍來了以後,咱們不是有足夠的糧食吃嗎?你這說苦,但是如果咱們年輕人能學會識字,這就不算苦!咱們少先隊學會開槍打漢奸和日本,這就不算苦!」

  凡是知道中國普通農民對日本侵略或任何其他民族問題都是無知的(不是冷漠的)人聽來,這樣不斷提到日本和漢奸可能覺得是不可能的。但是我發現這種情況不斷發生,不僅在共產黨人的嘴裡,而且也在農民的嘴裡,象這些農民那樣。共產黨的宣傳已造成普遍的影響,這些落後的山民相信他們馬上有受到「日本矮子」奴役的危險,而他們大多數人除了在共產黨招貼和漫畫中以外還沒有見過這樣的人種。

  那個青年一口氣說完以後不響了。我看了一眼傅錦魁,看到他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幾個別的農民也連聲稱是,他們大多數人都面露笑容。

  談話一直快到九點,早已過了上床的時間,使我感到興趣的是,這次談話是在傅錦魁面前進行的,農民們似乎並不怕他是個共產黨的「官員」。他們似乎把他看成是自己人——而且,看成是一個農民的兒子,他確實也是農民的兒子。

  最後一個離開我們的是那個留著辮子和牢騷最多的老頭。他走到門旁時轉過身來,再次低聲向傅說。「老同志,」他央求道,「保安有鴉片嗎?現在,那裡有嗎?」

  他走後,傅厭惡地對我說。「你相信嗎?那個他媽的老頭是這裡的貧民會主席,但他仍要鴉片!這個村子需要加強教育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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