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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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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汝璈在遠東國際軍事法庭上說,日軍除了個別地或小規模地對南京居民隨時隨地任意殺戮外,還對中國同胞,特別是解除了武裝的軍警人員,用最殘酷、最卑鄙的方法,進行過若干次大規模的集體屠殺。有一次,日軍將已經放下武器的三千多名中國軍警人員集體解送到漢中門外,用機槍掃射,然後焚化屍體,負傷未死的便被活活燒死。又有一次,日軍將華僑招待所裡的五千多位男女難民集體押往中山碼頭,將他們雙手反綁,排列成行,用機槍掃射,然後棄屍江中,讓屍體隨波逐流,企圖殺人滅跡。這五千多人當中,只有白增榮和梁廷芳兩人在中彈負傷後游水到達對岸,才倖免一死。後來,梁廷芳應邀出席遠東國際法庭作證。 在南京城外的幕府山,日軍囚禁著從南京城內逃出來的五萬七千多名中國戰俘和難民,其中包括男女老幼。12月18日夜間,日軍將他們全部用鉛絲捆紮,驅趕到下關草鞋峽,用機槍密集掃射,五萬多人倒臥在血泊之中。沒死的人在呻吟掙扎,日軍便亂刀砍殺,不留一個活口。事後,給屍體澆上煤油,點火焚化,目的也是毀屍滅跡。五萬多人當中,只有一個伍長德僥倖沒被燒死,等到日軍離去後,才從死人堆裡鑽出來。這位倖存者後來也應邀出席遠東國際法庭作證。他的證言令人驚心動魄,給聽眾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南京大屠殺的高潮,自日軍攻佔南京後,晝夜不停,持續了六個星期之久。遠東國際法庭認定,松井石根是南京大屠殺案的主犯和禍首。 日軍在南京究竟屠殺了多少中國人,淩辱了多少中國婦女?國民黨南京地方法院的調查報告說,日寇殘殺南京同胞總數超過四十萬人,其中青年學生占百分之六十,約二十萬人;老弱與幼童約十萬人;被害婦女達十多萬人。又據平民控訴登記,已尋得屍體及獲得證據的,也有三十多萬人,僅掩埋的屍體就有十五萬五千人。如果把無從尋覓屍體的死者也計算在內,那就超過了四十三萬人。至於受日軍淩辱的中國女性,至少達到兩萬名,受辱婦女憤恨羞愧、跳江自盡的不計其數。 日本軍隊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犯下的暴行中,南京大屠殺無疑是最突出的一件。這次暴行的規模,在法西斯的所有暴行中,或許僅次於納粹德軍在奧斯威辛集中營對猶太人的大屠殺。但是,南京大屠殺的殘酷程度,決不亞於德軍的大屠殺。日軍在南京的屠殺,並非在毒氣室內統一實施的,受害者也不是在幾分鐘或幾秒鐘內死去。它的受害者,在死前受盡了淩辱和創痛,它的實施者隨時隨地隨意地進行屠殺,對被害者先加侮辱、虐待、搶劫、毆打、戲弄或強姦,才以死亡來結束他們殺人的遊戲。因此,南京大屠殺的狂虐和殘暴,在世界歷史上是罕見的。就連日本法西斯的德國盟友看到了日軍在南京的醜惡表演,也向他的政府報告了一個結論:日軍是「獸類的集團」。 幾乎沒有人會懷疑侵華的日軍是獸類,他們野蠻、殘忍、到處發洩原始的本能,他們的狂熱中還有無論人類或獸類都不具備的一種邪惡,這種反生命的邪惡具有冷酷的智能,它蔑視人的尊嚴,把所有的生靈當成兒戲,它玩弄自己的獵物,從獵物的恐懼和痛苦中享受樂趣,從獵物的死亡中求得自身的升騰。這種邪惡的人獸,只有一個詞可以準確地描述他們,那就是人間的惡魔。他們闖入美麗的南京城,在善良的中國人和平居住的都市里,書寫了「現代文明史最黑暗的一頁」。 自古以來,日本民族是尚武的。也許,在狹小的生存空間裡,人們求得有限的生存資料需要靠武力奪取。幕府將軍們靠著等級森嚴的武士制度,維持著在彈丸之國的統治。1920年開始的經濟危機和1923年的關東大地震,給日本經濟造成極大的破壞,在日本國民中引起生存的恐慌。這個島國的武士們,要到別國的領土上去強取豪奪,因為他們繼承了對於窮兵黷武的迷信。 如果說世界上存在一種醞釀侵略的文化,那麼日本的文化就值得愛好和平的人們做一番探討。極具特色的日本民間傳說中充斥著關於幕府將軍、武士、浪人和隱者的傳奇,其中有很多荒誕不經的內容。輕視和虐待婦女也是日本文化中一個特殊的遺產,包含著一些以男尊女卑為核心的變態性風俗。至於全世界議論最多卻又拿不出合理解釋的日本武士文化,更令人有理由相信,在種種文明的外表之下,隱藏著一個支撐近代日本軍國主義的幽靈。它一度公開露面,表現出對法西斯主義鐵血的情有獨鍾,一拍即合,製造出一批批張牙舞爪的魔獸。它在南京大屠殺中演示了一出殘暴的作品,震驚了整個世界。如今世界和平的潮流使它不能見容於光天化日,但它並未滅亡。它在過去的所作所為,足以使所有善良的人類,包括日本人民,一代又一代保持高度的警惕,提防軍國主義和法西斯主義的復活。 「南京大屠殺」的第二天,日本在北平建立了以漢奸王可敏為首的「中華民國臨時政府」。十天后,日軍相繼佔領了杭州和濟南。1938年新年第十六天,近衛內閣發表聲明,聲稱今後不以中國的國民政府為對手,而期望建立一個與日本合作的中國新政權。連希特勒主宰的德國也難以理解日本這種橫蠻無理的態度。德國駐日本大使狄克遜對日本外交大臣廣田弘毅說:「我可以理解日本不能忍耐中國的拖延和令人不滿的態度,但在全世界人的心目中,日本要對斷絕談判負責。」 日軍專注於迅速滅亡中國的侵略計劃。三個月過去了,五個月又過去了,他們要連貫南北戰場,打通津浦路,使華北日軍和華東日軍能夠會師武漢,必須和集中在徐州地區的中國軍隊主力大戰一場。 臥躺在黃河與淮河之間的徐州,地據山東、河南、安徽和江蘇四省的要衝,是津浦和隴海兩條鐵路的樞紐。徐州的安危,直接關係到抗戰的大局。南京政府決心全力防守。 日軍針對徐州集中了八個師團、五個旅團約二十四萬人的兵力。1938年1月下旬,日軍分成南北兩路,從南京和山東南部會攻徐州,企圖南北會合,然後沿隴海路西進,殲滅鄭州與武漢之間的中國軍隊,一舉拿下武漢。中國第五戰區先後調集十一個集團軍和軍團,共六十四個師,約六十萬兵力,防守徐州地區。主力集中在徐州以北,抗擊北線日軍南犯,其餘兵力部署在津浦鐵路南段,阻止南線日軍北進。 南線日軍的指揮官是畑俊六大將,指揮三個師團,約八萬兵力,先後從鎮江、南京和蕪湖渡過長江北上。藤田進第三師團主力攻陷滁縣後,順著津浦路正面向北推進到盱眙和張八嶺附近;另一部分攻佔了揚州,隨後進攻邵伯和天長一線,以掩護鎮江防線。吉住良輔的第九師團一部攻陷裕溪口,順著淮南鐵路北進到巢縣和全椒,企圖直奔蚌埠。 畑俊六以為,攻下蚌埠是易如反掌的,沒料到,日軍開到明光以南,就遇到激烈抵抗。李宗仁部署了李品仙的第十一集團軍和於學忠的第五十一軍,利用淮河、淝河與匯河等地形堵截日軍,雙方血戰一個多月,不分勝負。日軍被擋在這裡,不能越雷池一步。畑俊六大為惱怒,從南京調集援兵和坦克、野戰炮等重武器,加大進攻力度。 日軍從浦口向北進攻,剛過滁州不久,就在張八嶺、三界、嘉山集和藕塘一帶遭到劉士毅第三十一軍重創。劉士毅軍利用山區地形,頻頻出擊,拆毀鐵路,打擊日軍的北犯。雙方一接觸便打得天昏地暗,難解難分。中國軍隊的手榴彈一個接一個地扔過去,整個山頭黑煙翻騰,沙石橫飛。只要日軍的機槍成了啞巴,官兵們便躍出戰壕,一排排地端著刺刀迎著日軍沖上去,日軍成了他們的刀下鬼。 劉士毅軍是廣西軍,而桂軍打仗不怕死是出了名的。在軍制上,他們在省內採用兵役制,提倡尚武精神,擁有較充足的兵源,對那些到了兵役期的人,如不入伍,即在鄉組織訓練。桂軍非常重視班長的作用,對班長進行各種訓練,重在豐富實際帶兵和作戰經驗,導致部隊中各級長官年齡偏大,但部隊很有戰鬥力。抗戰期間,日軍對桂軍心存幾分畏懼,折服于他們勇猛頑強的剛性和堅忍不拔的韌性。他們在進攻中具有攻擊精神,火力組織、部隊運動、迂回包圍和協同配合都是非常嚴密;在防禦中機動靈活,在工事構築、火力發揚、預備隊使用、機動出擊和白刃格鬥等方面,也是頗具獨特風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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