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西北王」的敗落 | 上頁 下頁 |
一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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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微妙感情 秦進榮回到住所,在院子裡,宋洪告訴他,天亮前張倩來到,光看一雙腳,形狀狼狽極了。她說她再也走不動了,就歪倒在秦進榮的床上了。秦進榮忙進屋,只見張倩和衣斜躺在床上,面容憔悴,不講究姿勢,顯然是疲勞已極了。她那一雙穿著絲襪的腳,滿是泥汙,而且襪底幾乎都磨破了,腳底露出一些血泡。 他看得愣住了。可以想見,昨晚他們「擠散」以後,她是如何在人叢中驚慌失措地擁擠著尋找他,以至將高跟皮鞋擠掉,光著腳還在尋找…… 他受了感動,走上前去,輕輕拿起毛毯,小心翼翼地蓋在她的身上,然後搬把椅子,坐在床前,癡癡地看著她。 他們相識將近五年了,他覺得她仍然像當年第一次見面時那樣鮮豔,一點也沒顯出比當初大了幾歲。在最初,她是以一種「大姐姐」姿態出現,後來又以懷疑的目光看他,所以儘管他一直承認她漂亮極了,但也只是作局外觀而已,非但沒有產生「異性相吸」的效果,反倒有排斥感,更加之她總是一身戎裝,見誰都翹著頭,繃著臉,一副高做不可一世的樣子,給人「冷若冰霜」的感覺,雖美卻並不可愛。自從他們「握手言和」以後,她的形象變了,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猶如一朵盛開的鮮花,「警察目光」也不復再現,那明眸充滿了柔情。 現在她每天必到他這裡來。一進門就系上圍裙,料理家務,開門七件事——油、鹽、柴、米、醬、醋、茶,她都一手操辦,儼然是主婦。 他對她是懷有警惕的。最初他是強迫自己去與她接觸,但排斥之感卻在接觸中逐漸淡化了。 有一次她偎依在他的懷裡低語:「現在想想,當初我真傻!愛情是純潔的,摻不得半點其他東西。譬如有的人以門第、金錢、權勢為先決條件,將愛情的基礎建立在塵俗的基礎上,結果兩者的關係便成了有償的了。實際上愛的本身就是一種給予——付出,愛一個人就向他付出,並且是毫無保留的。既然如此,那麼,還有什麼不能包容的呢?我為什麼要懷疑你?如果沒有懷疑,五年了,一個溫馨的家早就組織起來了,很可能已經有了兩個可愛的孩子。進榮,你怎麼也不能想像我有多麼多麼後悔哩!」 他相信她說這番話時感情是真實的。 胡宗南有意撮合他倆的消息不脛而走,阿諛奉承者忙不迭地湊趣,先是問他們:「什麼時候喝兩位的喜酒啊?」繼而在發給他倆的請柬上,竟然將兩人的名字並列。甚至有人在請柬上寫著:「秦參謀進榮先生、張處長倩女士雙福」。這是將他倆視為夫妻了。 有一次她指著請柬半玩笑地對他說:「現在外界已經視我們為夫妻了,你要敢耍賴,我叫你吃不了兜著走!」當時他雖一笑置之,內心卻很不平靜,因為他知道這場「遊戲」的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張倩忽然驚醒過來,發現秦進榮在,便嫣然一笑,想起身卻被他按住了。她發現身上蓋的毛毯,又報以感激的一笑:「累垮了!現在想想真是迷了心竅——我回這兒等——守株待兔不好嗎?你看我把鞋都擠掉了,腳上打起了血泡……」 「你等著……」他起身出屋,弄來一盆熱水,讓她泡腳,然後找來一根針,先用火柴棍燒了燒消毒,然後用針將血泡挑破,再往腳上上了些藥,用紗布裹好。 她默默地接受他做的一切,感動得流下了眼淚。 「進榮,你對我太好了!我這一輩子給你做牛做馬都心甘情願了!」 「這是『軍統之花』說出來的話嗎?」 她苦笑搖頭:「再別提什麼『軍統之花』了!過去我以此為榮,現在想想,一個女人要這些幹什麼!有個稱心如意的丈夫,和諧的家庭,可愛的孩子……這些才是正常女人應該有的。也只應該追求這些。」 他試圖引導她擺脫這種感情:「女人也應該有事業心,也可以幹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來,事業的追求無可厚非呀。」 她搖搖頭:「我厭倦了——在軍統幹了這麼些年,我不能說是錯了,因為那時是為主義獻身。但是,一個女人陷進這樣的圈子,就會迷失本性。現在想想,我付出太多了,而且有許多是無法追悔、彌補的。」 「你這樣頹喪,就不怕戴老闆指責?」 她苦笑道:「已經指責了——他說我最近工作鬆懈,沒半點成績!他告誡我,抗戰勝利後,對共鬥爭會激烈起來,軍統肩負反共重任,他要我抓緊工作哩。」 「他說得有道理,你應該集中精力把工作搞好!」 她在他眼前揮了一下手:「去——!你想躲清靜不是?實話告訴你,我跟戴老闆挑明瞭我們的關係哩。他說胡先生已經對他說過了,他不反對,而且深表贊同,甚至願意為我倆主婚——這可是別人求之不得的殊榮啊!」 他皺起了眉。 她以為他反感戴笠,於是忙改口說:「其實我並不稀罕排場,只要情投意合,不舉行婚禮儀式也沒什麼關係,你說是不是?」 他忙接碴:「很對——反之,如果情意相違,勉強湊合也是不行的……」 此時她的情緒還處於對他的深深感激之中,所以聽不出他的弦外之音:「進榮,去把我的拖鞋拿來……」 「你要幹什麼?」 「我去把洗腳水倒了……」 「你別管,我來弄吧……」 「別……讓你弄腳就怪難為你了,怎麼還能讓你給女人倒洗腳水啊!」 「嗨——!在連隊士兵穿草鞋行軍長了也會打泡的,我也常給士兵洗腳挑泡,這算不了什麼!」他端起水盆出去了。 這番話雖然使她感到有些失望,但她並不深究,而且固執地認為這是他對她的一番情義。她看看自己的腳,心裡美滋滋的,覺得倒也因禍得福,不免幻想將來和這樣一個有情有義的男人生活在一起會有多麼幸福。 床頭電話鈴突然響了,她拿起了聽筒,原來是西京站李增打來的。她沒等對方說什麼,就搶先說: 「我病了。這兩天有什麼事你先支應著,大事打電話報告,小事你自己做主處理吧!」 她沒等對方說話,就放下了聽筒。 秦進榮進來問:「誰來的電話?」 「西京站找我的……別管他們了。進榮,我這腳走不了道,就在你這兒住幾天吧。」 「你把党國大事都丟了嗎?」 她拍拍床沿,讓他坐下來,然後拉著他的手說:「我為黨國付出太多了,現在該是我為自己謀點幸福的時候了。」 「我可沒時間陪你啊……」 「你忙你的,我在家裡等著你就是了。」她十分溫柔地說,「啊,昨晚你到哪兒去了?」 「胡先生要開個記者招待會,召我去寫稿,忙了一夜……」 「那你怎麼不早點回來休息?」 他聳聳肩:「小範似乎盯了我一夜,一大早又纏住我……」 她一愣:「小范……這個女人要幹什麼!我已經告誡她不許再糾纏你了!再說我也下令撤銷了對你的監視,她要幹什麼?」 他搖搖頭:「這就需要她自己向你解釋了。」 她恨恨地說:「這個女人很無恥的。她在重慶跟毛人鳳關係曖昧,現在還想跟我爭!啊,我想起來了——她利用我命她暗中監視你的機會,挑撥你我的關係哩!她幾次告訴我,說發現你有一架照相機,在關鍵時刻不見了;她還說夜裡發現你的辦公室裡鎂光燈閃亮,料定你是在拍照。所以我幾次都根據她提供的情報偵察你,結果鬧得一團糟!現在想來是受了她的愚弄了。這個女人,我饒不了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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