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西北王」的敗落 | 上頁 下頁
六〇


  「我倆在一起總是要爭鬥的,那又何必呢?」

  「那是過去的事了,你還耿耿於懷嗎?」

  「不是我耿耿於懷,是你把事情複雜化了。」

  她握緊了他的手,並偎依過去:「這麼說你是有意的了。」

  「你怎麼不能自信呢?」

  「在別的男人面前,我是自信有餘的,但在你面前,我卻戰戰兢兢……真的,我太在乎你了……」

  他感到了她的身體因激動而在顫抖。他用一隻手臂去摟住她的肩頭:「剛才我說到男子漢,現在我告訴你我是男人——男人都是好色的——就是都喜歡漂亮的女人。」

  她在他的摟抱中血液沸騰了,夢囈般的說:「你喜歡,她就是屬￿你的……」

  他卻忽然放開了她:「也許已經沒有機會了——明天我就要下到連隊去,隨時都可能開赴前線作戰,也許一顆子彈飛來,一切都結束了……」

  她猛地捂住了他的嘴:「別……」

  他見她原本充血的臉竟驟然慘白,不免有所感動,於是用雙手捧住她的一隻手:「別迷信。再說我是男人——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我是軍人,馬革裹屍也無所遺憾啊!」

  「我不許你……」她沒說完就咬住了嘴唇,睫毛潤濕了。

  侍者送進酒菜來。張倩揮退了侍者,親自斟了一懷酒,雙手遞給秦進榮:「我等你凱旋歸來!」

  他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然後就這只酒杯斟蔔一杯,也雙手遞給她:「多自珍重!」

  她的淚水奪眶而出。

  當他拿起酒瓶準備再斟酒時,她卻制止了他:「別喝了——剛才已喝了不少吧,再喝就傷身體了。」

  「可是這些酒菜……」

  「為了我們能推心置腹地說說話,花這點錢還不值得嗎?」

  「我不是這意思——如果為了談心,又何必在這種嘈雜的環境中呢?」

  她看了他一眼,又咬著嘴唇想了想,最後似乎下了決心地站了起來:「好,你跟我走!」

  「去哪兒?」

  「去我那兒……」

  「去你那兒——這種時候!」

  她的俊臉忽然飛上了紅霞:「傻子——我把一切都給你!」

  他恍然大悟:「你誤會了,我可沒那種意思……」

  她審視著他:「剛才你還說你是男子漢的!」

  「嗨——!那是受動物本能的驅使,目的在於發洩——所謂她賣我買,兩不相欠。對你,那可是褻瀆啊!」

  她又審視了他片刻,忽然撲上去摟住了他,瘋狂地親吻著他,並且不斷地說著:「謝謝!謝謝!」

  他們又坐了下來。

  她說:「我去求求胡先生,要求他收回任命,把你留在司令部吧。」

  「這不好。胡先生派我下去接受鍛煉,是一番好意——帶過兵、打過仗,將來就好提攜了。」

  她點點頭:「這倒是。你跟著胡先生,會有遠大前途的。」

  他試探地問:「我在考慮一件事——加入國民黨。你願做我的入黨介紹人嗎?」

  她一驚,隨即斷然拒絕:「不行!」

  「為什麼?」

  「因為我既不希望你是我的同志,更不希望你是我的敵人!」

  他聳聳肩:「在你面前,我好難做啊!」

  她很誠懇地說:「進榮,因為愛護你,所以不希望你攪入政治旋渦中去——那是很可怕的呀!再說你將來隨著升遷,會自然成為國民黨員,無須辦理什麼手續的。」

  「有這麼簡單嗎?」

  她撇撇嘴:「在軍隊中,黨員絲毫也不起作用的——我們的軍隊向來是一長制,一切都聽命於部隊長。拿我來說吧,就沒有履行過什麼入黨手續,只有那些黨棍,才以此為炫耀。」

  他看看手錶:「時間不早了,太晚回司令部也不大方便。」

  她起身說:「我開車送你回去吧。」

  他皺了皺眉:「這樣不大好吧——我看我們的關係,暫時不要公開為好。」

  她一笑:「其實無所謂。啊,既然你認為這樣好,那我就尊重你的意見。」

  「明天你也不必送行了……」

  「你總不至於再拒絕我去連隊看望你吧。」

  「啊,你不怕蔣營長說什麼嗎?」

  「你說的是緯國嗎?我跟他很熟的。再說他的思想開放極了,絕不會大驚小怪。」

  「啊,那我就深表歡迎了!」

  張倩付了賬,兩個挽著出了包間,下了樓。張倩上了轎車,開車前拋給秦進榮一個飛吻。

  秦進榮目送轎車絕塵而去,才沿著人行道匆匆而行。

  時間已經很晚了,街上幾乎沒有了行人,也沒有了洋車,他只好徒步而行。當他走過一條街的拐角處,就感覺到身後有了「尾巴」,他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仍舊保持原來的步伐往前疾走。到了一條小巷口,他毫不猶豫地拐進了小巷。

  「尾巴」跟到巷口,猶豫地站住了,因為巷內漆黑。

  這時可以看清,「尾巴」就是侯連元。他站在巷口裡觀察許久,最後似乎下了決心,從後腰拔出手槍,頂上子彈,鼓足勇氣進了小巷。

  稍頃,即從小巷傳出「劈卟」——「唉呀」——「撲通」之聲。

  秦進榮匆匆從小巷中走出來。他站在巷口,四下觀察了一下,將繳獲的手槍揣進褲兜,便沿著人行道繼續前進。

  秦進榮與李晚霞定期約會的地點在大雁塔旁一爿小飯館裡。這家小飯鋪門面不大,裡面只設了五張方桌,卻有個特別響亮的店名——「泡饃王」!

  這裡是地下黨組織設的一個聯絡點。

  此時「泡饃王」雖未關門,卻已沒有顧客了。秦進榮匆匆而入,四下一看,見李晚霞獨自坐在旮旯裡一張方桌前,不禁舒了一口氣。他一邊掏手絹拭汗,一邊走過去說:

  「我真擔心你走了哩!」

  李晚霞欣然相迎:「看你累的!」拉著秦進榮的手,去桌前坐下,又忙倒了一杯水遞到對方手裡,「我怎麼會走呢?再說就算走了,下次還可以再見嘛。黑燈瞎火的,再摔著碰著的……」她招呼跑堂的,「勞駕拿個手巾過來。」

  跑堂的送來熱毛巾,李晚霞接過,親手遞給秦進榮:「快擦擦汗……別忙著說話,先喘喘氣吧。」

  秦進榮邊擦臉邊說:「在軍校受訓,經常急行軍,一口氣跑出好幾十裡,一夜跑百十裡是常有的事,現在跑這點路算不了什麼。」

  李晚霞以欣羡的目光看著秦進榮:「軍校生活使你確實有很大的改變:從形象上來說,雖然黑了一點,但卻壯實多了;從氣質方面來看,顯得粗獷了,脫掉了學生娃氣,似乎一下子長大了……」

  秦進榮將毛巾放在桌上,頗為不滿地說:「你別在我面前總這麼老氣橫秋的,須知你是小妹妹。」

  李晚霞一笑:「那我該怎麼說呢?」

  「什麼『學生娃』、『長大了』……你怎麼不說我顯得更有男子漢的陽剛之氣呢?」

  李晚霞臉一紅:「你喜歡奉承?」

  「恰恰相反——我喜歡說心裡話的人。」

  「你指責我口是心非?」

  「至少你是在用辭藻掩飾感情。」

  「哈!我為什麼要掩飾?我們是同志關係,完全可以坦坦白白的。我說粗獷,原是褒詞,難道一定要說你是英俊小生才好嗎?」李晚霞很想以輕鬆的姿態來應付,結果卻事與願違,她那尷尬的表情暴露了內心的隱私。

  秦進榮苦笑搖頭:「你怎麼說原本並不算什麼,你如此矯情,與我原來印象中的卻判若兩人了。」

  李晚霞聽了不免後悔,她只得老老實實地承認:「是的,我也不能脫俗,但你應該理解,我畢竟也是個女孩子。」她又趕快將話題岔開,「啊,你是不是在路上遇上了什麼麻煩?」

  秦進榮將張倩的糾纏和侯連元的釘梢經過,很詳細地告訴了對方。

  李晚霞很注意地聽著。最後她分析:「張倩的表現很矛盾,她既對你一往情深,又不放棄對你的懷疑,將來仍舊很麻煩的……」

  秦進榮很煩躁地打斷了李晚霞的話:「我們何必去研究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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