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西北王」的敗落 | 上頁 下頁
二三


  這裡正說著,突然院子裡有人在高聲喊叫:「秦進榮!秦進榮!秦進榮在哪兒呀!」

  張倩一驚,按住了欲起身回答的秦進榮。稍頃,又傳來院子裡嘈雜的人聲。

  張倩更驚訝了:「出了什麼事?」她想去看個究竟,又不放心秦進榮,頓時失去了主張。

  秦進榮倒很沉著:「是在找我哩,我去看看吧。」

  張倩覺得這樣問聲不響也不是事,就跟著秦進榮走出房間。

  院子裡已圍滿了人。大家七嘴八舌,混亂極了,聽不清在說什麼事。

  張倩攔住秦進榮:「你別過去——我先去看看。」

  秦進榮卻說:「是找我的,還是我去……」

  張倩攔不住,只好緊跟秦進榮擠進人群。

  幾乎全體團員都在院子裡圍著,圈子中間是一輛小轎車和周健帶著的兩個挎盒子槍的士兵。

  周健在努力向青年們解釋:「大家不要亂!不要亂!我是奉命而來,回答不了你們所提的問題呀。」

  青年們紛紛說:「不說清了,不能讓你把秦進榮帶走的!」

  「就是嘛,他不過頂撞了胡先生幾句,又不犯法,憑什麼要帶他走?」

  張倩擠進圈子,頓時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她十分緊張地問周健:「周參謀,出了什麼事嗎?」

  周健苦笑道:「先生突然命令我來接秦進榮去官邸,我就來了。張團長,你是清楚的,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長官下命令,不能問為什麼,只能無條件去執行。何況我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參謀啊!」

  張倩愣住了。

  秦進榮走向前去:「周參謀,我就是秦進榮,可以馬上跟你去見胡先生……」

  範秀珍突然沖到秦進榮面前,又轉身張臂做攔擋姿勢:「不!不!不能跟他走……」

  秦進榮安慰範秀珍:「別這樣。胡先生要我去,我怎麼能拒絕呢?你放心,不會有什麼事的。」

  周健忙附和:「是啊,不會有什麼事的,大家放心好了。」

  範秀珍質問:「你又說不清胡先生為什麼要他去,怎麼就知道不會有麻煩事呢?」

  周健張口結舌:「這……我是說不好……但是,他必須馬上跟我走!」

  張倩提出要求:「周參謀,讓我跟他一起去,如何?」

  周健搖頭:「不行!胡先生吩咐過了,以後不見你!」

  張倩尷尬得直朝後退。

  周健對秦進榮說:「請上車吧。」

  秦進榮坦然鑽進轎車。

  周健和兩個衛士也上了車。

  眾人見秦進榮自動上了車,再也無法阻攔,只好閃開一條道。

  轎車開出了院子。眾青年跟著轎車走出大門,望著轎車絕塵而去。

  范秀珍拉著張倩的手,流著淚央告:「團長!團長!你想想辦法呀……」

  張倩也失魂落魄了。她搖著頭說:「胡宗南真要把他怎麼處置,能救他的,只有蔣委員長……」

  張倩的話不是沒有根據的。

  一九三八年武漢會戰時,胡宗南的第十七軍團歸第五戰區司令長官李宗仁指揮。打到最後,計劃總撤退了,李宗仁嚴令胡宗南部南撤,據守桐柏山、平靜山,掩護鄂東大軍西撤。胡宗南為保存實力,竟置戰區司令長官命令于不顧,擅自率部西撒,退守南陽。由於撤退部隊無側翼掩護,被日寇追殺側襲,損失十分慘重。事後李宗仁憤怒地向軍委會控告,蔣介石卻一笑了之!如此軍國大事,胡宗南都敢「兒戲」一番,戰區司令長官都不放在眼裡,又有誰能擋得住他要處置一個平民百姓呢?

  §第七章 何能不疑

  在國民黨軍政界,胡宗南被人頌之為「頗具儒者之風」者。事實上,他的言談舉止也保持「謙和」,不像其他將領張口就罵娘。他比較注重修辭,不說粗話,即便是吩咐下屬做什麼事,也不忘加上一句「請」字。當然,這只不過是在「一般情況下」的表現而已。事實上他內心的高傲,幾乎無別的將領可以匹敵。在他的心目中,除「蔣校長」之外,其他人都可不屑一顧。

  當然,他決不會因為「謙和」而影響他的威信。自從他率部進駐陝西以後,雖不過「邊陲守將」而已,但在槍桿子說了算的年代裡,無人不以其馬首是瞻,所以人們稱他為「西北王」,他也毫不推辭地默認了。在此一片頌歌聲中,突然冒出個秦進榮,不僅藐視了他的權威,而且幾乎是揭穿了他的「儒者」偽裝,這對他的衝擊,無異晴天霹靂!

  關鍵還在於,如果傳揚開去,豈不貽笑大方!

  思之再三,他忽然想到秦進榮這個人——他為什麼要這樣做——怎麼有膽量這樣做——敢於當眾奚落西北王!

  他要解開這個謎!

  這就是胡宗南突然心血來潮,深夜將秦進榮傳到官邸的原因。

  秦進榮隨周健來到官邸,胡宗南居然迎出客廳,並邀請對方到他的書房促膝而談,儼然一派禮賢下士的風度。

  他吩咐周健:「請告訴小廚房準備夜宵,等我向秦先生請教完再送來。」

  周健答應著去了。

  胡宗南問:「你吸煙嗎——要不要叫副官去買……」

  秦進榮忙謝絕:「啊不,我不會吸煙。」

  胡宗南滿意地點點頭:「據說香煙是清朝一個留學生從英國帶回中國來的。有一天這位留學生正在院子裡吸香煙,他的僕人挑一擔水進來,見老爺頭上冒煙,以為著了火,提一桶水迎頭澆下……」說到這裡,他忍不住哈哈大笑。停了停他又說,「在渾黃埔軍校以前,胡某對此也小有嗜好,因為蔣校長不煙,不酒,甚至不喝茶,所以我們黃埔學生多半效仿校長,也不以煙、酒、茶待客。你不嫌慢待了吧。」

  秦進榮一笑:「君子之交淡如水。」

  「好!難得秦先生少年豁達,胡某也不講虛禮了。」胡宗南移坐靠近,「秦先生,這一次接見服務團員,實是希望能從中發現一些人才——胡某一向求賢若渴,希望能為黨國羅致一些人才,但往往事與願違。不知先生何以教我?」

  秦進榮不動聲色地說:「進榮初涉社會,得先生下問,實感驚恐。只是先生說到求賢,倒使進榮想起一段故事。」

  胡宗南忙問:「噢——!是哪段故事呢?」

  秦進榮從容說道:「昔日項羽貶劉邦為漢王。丞相蕭何為助劉邦興漢滅楚,在漢中設下召賢館。一日,韓信來投,蕭何慢待。韓信日:昔日齊王好鼓瑟,秦有一賢士善於鼓瑟。王坐於堂上,命鼓瑟之人立於堂下。賢士不悅:今王坐而巨立,臣何自賤,敢為王樂!韓信又曰:那鼓瑟之人尚羞王之側,何況我韓信!」秦進榮說到這裡,坦然地看著胡宗南。

  胡宗南聽了大為驚訝:「唉呀,秦先生這不是也在指責我慢待了賢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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