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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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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旦聽得目瞪口呆,他指著楊鐵筠手裡的密碼本愣愣地說: 「連長你的意思是說,咱們部隊有了這玩意兒,鬼子軍隊在哪裡就都知道了?」 「不一定,但是可靠性會提高很多!」 「可是……咱們怎麼把它帶回去哩?」老旦很高興居然一不小心得了這麼一件大功,但是以現在的情況回去太難了。 「鬼子的發報機我們也可以用啊,可以調到我們部隊的頻率上去。」 「可咱們沒有指揮部的通訊密碼哪,沒有密碼說實話,鬼子不也會聽到的?」老旦瞪著眼問。 楊鐵筠微笑著看著老旦,自信地敲著自己的頭,輕輕地說: 「它們都在我的腦子裡!」 雨終於停了。 兩個小鬼子瞪著溜圓的小眼睛,望著眼前的支那士兵,看了這個看那個。雨後的天氣仍然陰冷,可他們的臉上都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把他們嘴裡的布拿出來。」楊鐵筠今天的身體狀況不錯,話氣鏗鏘。 黑牛拔出鬼子嘴裡的破布,可能當時塞得太緊了,有一個竟被帶出了一顆血淋淋的牙齒,另外一個戴眼鏡的大概是覺得黑牛的褲衩太髒了,倒頭便吐,卻還嘰裡呱啦罵個不停。掉牙的鬼子也跟著放聲大叫,聲音如同要挨刀的種豬。黑牛照著每人的肚子一頓腿腳,才讓他們閉上了嘴。老旦第一次放膽近距離地觀察兩個活的鬼子,不禁有些好奇。以前雖然也在近處看過,不過當時腦子裡時刻想著殺人,事畢就忘了他們的長相。眼前這兩個東洋人分明都是肚臍眼窩子單眼皮!除了個子矮一點,其他和自己人差不多,一樣的臉色兒,一樣的黑頭發,一樣的累出眼袋的血紅的眼。 楊鐵筠開始問話。鬼子發現這個一條腿的支那人居然可以說和他們一樣地道的日語,霎時被鎮住了,一時只顧喘氣不再說話。楊鐵筠的表情時而和善,時而嚴厲,掉牙的鬼子竟伸直了脖子、瞪著小眼睛和他頂嘴,戴眼鏡的鬼子則左顧右盼神色慌張。戰士們都摸不著頭腦,困惑地站在一旁。陳玉茗手握大刀站在兩人身後,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們。吵了一會兒,突然楊鐵筠和掉牙的鬼子都不說話了,怒目相對。片刻,楊鐵筠猛地掏出手槍,照著他的頭就是利利索索的一槍,凶鬼子登時仰倒,躲避不及的陳玉茗被濺了一身腦漿和骨頭渣子。連長突施殺手,讓大家很是不解。楊鐵筠默默地把槍插回腰間,說道: 「他是個陸軍士兵,對這次任務什麼都不知道,也什麼都不會說,還出言糟蹋昨天死去的弟兄們!」 說罷楊鐵筠瞪著戴眼鏡的鬼子。這個鬼子不像剛才那個那麼有骨頭了,只見他大汗淋漓,渾身抖若篩糠,緊閉著雙眼,眼淚早稀裡嘩啦的了。 楊鐵筠又向他問話,開始他也不說話,只是閉著眼搖頭。黑牛照著他的背踹了他一腳,把他摔了個狗吃屎,鼻子立刻就迸出血來,眼鏡也跌到了一邊。突然,一個村姑快步沖上前來,她棱著眉毛,牙關緊咬,髒兮兮的頭髮胡亂散著,端著一盆水就要往鬼子頭上潑。陳玉茗早有防備,忙一把攔下了。這女人一整盆滾水倒在了地上,冒起一大股蒸汽。鬼子見狀大聲求饒,讓在場所有人驚詫莫名的是,這兔崽子居然說的是中國話。 「你是中國人?」楊鐵筠問。 「……不,我是日本人,我在中國十年了,我是日本在華僑民……」鬼子一口標準的城市話,字正腔圓,老旦聽了很是羡慕。 「你在中國幹什麼?」 「我家原來在上海做藥品生意,聖戰開始後,按照規定上海的日本僑民都要參軍,在上海有好幾萬日本人,男人都參了軍。」 「那就對不起了,你的手上也沾了中國人的血,上海和南京是你們的傑作吧?」連長咬牙切齒地說道。 「我沒有殺過人,我只是個工程通訊兵,我的妻子是中國人,現在還在上海。求求你們不要殺我,我喜歡中國,可是我也沒有辦法……」鬼子一邊說一邊哭泣著,讓人還有點可憐。 「這些我不管。你們進山來幹什麼?」楊鐵筠不耐煩地打斷了他。 「我們是板垣師團第一通訊旅的部隊,因為部隊駐紮的地方通訊信號不好,我們來山頂安裝長距離信號天線。」 「來那麼多人幹什麼?帶密碼發報機幹什麼?」連長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鬼子面色大變,看得出他很矛盾,原想隱瞞的軍用裝備機密被這個瘸子一眼看出,不禁慌了神。 「只是用來測試信號強度用的,我們根本不知道這裡面還有敵人。你應該知道,皇軍對武漢的全面進攻已經開始了,我們很快會打下信陽,所以要增進協同作戰的能力,增加電報信號的強度和覆蓋面。」 「信陽?你個毛驢放屁!」老旦一聽到鬼子提到河南老家的地方,頓時火往上湧,一步就跨上前去。 「我沒有騙你們,這已經不是軍事秘密,南邊很快也會被皇軍打下來,武漢你們是守不住的!」 看到面目猙獰的老旦沖過來,頗有一腳踢碎自己鼻樑的架勢,鬼子嚇得一邊縮一邊快速地說著。楊鐵筠作勢攔住了老旦,眼珠轉了幾下,繼續問道: 「你們的任務需要幾天向部隊彙報?用什麼方式彙報?這裡周邊的日軍部隊是什麼部署?你都如實說出來。看在你沒有殺中國人,而且你老婆是中國人的分上,我們可以留你一命,但是也不能放了你,你要跟我們回後方去,將來的戰爭不管誰勝誰負,總之仗打完了你才能回去。你覺得怎麼樣?」 鬼子望著眼前這一眾人,低頭想了片刻,在肩膀上擦了擦鼻子上的血,緩緩說道: 「從陸路你們是回不去的,山外邊到處是皇軍部隊,有將近十萬人。水上也有危險,湖面上有巡邏艇。我們應該今天向旅團彙報,如果沒有彙報,也沒有回去,旅團肯定會派部隊進山來,同時讓各部隊儘快更換通訊密碼。這個密碼機很快就沒有用了。回你們的後方去,我看不大可能。」 鬼子一聽不會殺他,就鎮定多了,說話也開始有章有法。楊鐵筠琢磨,這個鬼子在中國十年,身上已經沒有多少武士道精神的影子了,想必也是被逼參了軍。把這個鬼子弄回後方去,會對情報部門破譯日軍的密碼有很大用處。 「你叫什麼?」楊鐵筠問道。 「小泉純黑二!」 「有中國名字吧?」連長陰著臉問道。 小泉純黑二低下了頭,喃喃地說:「……我的中國名字是孫韶泉……長官饒命……我已經有幾年沒有用過了。」 「你的女人是哪裡人?有娃麼?」老旦開始覺得這個二鬼子雖然可恨,但也挺可憐。中日兩邊打仗,他指定是兩頭不討好,也不知道當時他咋想的,會娶個中國女人?那個不要臉的婆娘就更不可饒恕了,居然會嫁給鬼子!就算嫁給這傢伙,仗打起來後,怎麼不在半夜拿剪刀閹了他? 「她是上海人,我們的孩子3歲了……都住在上海,我孩子滿月之後我就沒有回去了……長官饒命……我想他們……留我一條命……還能回去看見他們……」小泉竟然哇哇地哭了,這真讓戰士們稀罕。 「押他下去,給他飯吃,叫大家到房子裡面開會!」楊鐵筠說罷起身,緊繃繃的傷口讓他疼得呲牙咧嘴,他強忍著,回頭看了老旦一眼,蒼白的臉上嘴角一翹,笑著說道: 「老旦,你看我的!」 第二天晚上,楊鐵筠終於說出了計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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