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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許三多直愣愣地看著這個新兵,那麼年青,年青得讓人憂傷。曾經他茫然,史今走了他憂傷,憂傷了很久後,眼裡的憂傷已經成了蒼涼。

  「這是你專用的儲物櫃,」伍六一對新來的馬小帥交代著有關的內務情況,「只允許放軍裝內衣和漱洗用具,和一些相關專業的書籍,十一號掛鉤是你的,軍裝軍帽和武裝帶可以掛在上邊,我們要求不管型號大小,必須掛得一般齊,我們相信良好的內務是能夠鍛煉軍人的素質……你的鋪是……」他猶豫了一下。

  許三多抱起了自己的整套臥具,最後看了一眼那張空鋪板。「馬小帥,你睡這張床,我的下鋪。方便互相照顧。」然後把自己的臥具放在史今曾經的鋪上。

  於是班長在這個班的最後一點痕跡消失了。我想今晚會睡不著。

  這對三班來說是一個時代的終結,於是史今在這個班的最後一點痕跡,也消失了。

  許三多整理著那張鋪位,宿舍裡的其他人都僵硬地站著。這對三班來說是一個時代的終結。

  夜裡,三班都在睡。馬小帥聽著上鋪傳來的輕微聲音。

  馬小帥:「班長你睡不著?」

  許三多:「沒。」

  馬小帥:「我倒睡不著。」

  許三多:「想來七連的人很多,來了七連又會很累。想想想來來不了的人,珍惜你自己的累。」

  他忽然有些茫然,自己的話如此耳熟。

  馬小帥:「你一定經歷過很多事。」

  許三多:「沒有,睡吧。」他瞪眼看著頭上的天花板。

  忽然發現睡著其實很簡單,只要對自己說——我命令你睡。

  早晨的操場上許三多在跑步,背著全套的負荷,作為三班的領隊。

  有節奏的口令聲和軍號聲在操場上響著。

  我命令你起床。

  於是他終於成為一個獨立而憂傷的,有思念卻離理想很遠的人類。

  第十二章

  團長在團部辦公室裡已經解開手上那封「機密」的卷宗,將裡邊的文件遞給參謀長。參謀長看著那份題為「鋼七連改編事宜」的文件,兩個人的神情都絕對的沉重。

  參謀長:「為什麼是他們?」

  王慶瑞:「因為他們最好。」

  參謀長:「非得把最好的拆散?」

  王慶瑞:「最好的,拆不散。」

  雖然消息還沒有公開,但一些人事上的調整已經在進行了。團長挺無奈地歎口氣,倒似乎委屈的不是自己而是別人。

  這對許三多來說,他那班長只是鋼七連走的第一個人,往下,嚴格的篩選將開始進行,七連的每個人都面臨著這次改編的生存危機。

  幾天後的靶場上,七連正在打活動靶,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有幾個團部參謀拿著本在各人身後記錄。人人都格外地抖擻精神,經常出現幾支步槍同時打得一個活動靶四分五裂的情況。

  槍聲漸漸稀落下來,只剩下伍六一和許三多兩個人在射擊了,眾人都看著,因為看這兩人的射擊,簡直是一種享受,似乎他們和子彈有一種默契。

  許三多忽然打脫了一槍,緊接著又是一槍。他留下伍六一一個人,在那裡在進行步槍獨奏。許三多從停放的步戰車中間走過,發現白鐵軍和新來的學員兵馬小帥在說著什麼,問道:「這是聊天的地方嗎?」

  馬小帥嚷了聲是就連忙跑開,他知道許三多是個不太注重這類小節的人,而白鐵軍則更是過分:「哎喲,許班代,俺們這廂有禮啦!」

  許三多不吃他這套,說:「代理班長就代理班長,什麼叫班代啊?」

  「俺們看著你長大的,這班代是老兵專用詞組。」

  「好好,老兵大哥,你有話請說。」

  「班代大人請過來,我這有絕密內參。」

  「什麼內參?」

  白鐵軍看著遠處那幾個參謀在交換著意見,說:「知道為什麼他們天天跟著咱們嗎?」

  「評估。」

  「為什麼要評估呢?而且出動團幹部評估?」

  「做坑主時候有很多想入非非的機會?」

  白鐵軍的故作神秘,早就是慣常表情了。他說:「是透過表像看本質的機會,本質就是,鋼七連即將改編!」

  許三多說:「聽到了,聽過了,過了氣的謠言。」

  白鐵軍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說:「班代,也許我該認真叫你班長,因為你班長做得很認真,馬上就知道維護軍心第一重要。你知道這回是真的,要不你打靶時候為什麼讓著伍班副?」

  許三多歎了口氣,他瞞這件事已經瞞得很吃力了。

  評估結束,戰車回程晃動著車裡的兵。伍六一在整理裝備,許三多在出神,兩人都似乎漠視對方的存在。

  伍六一:「今天怎麼回事?最後幾槍打得比小白還飄。」

  許三多:「沒發揮好。」

  白鐵軍笑了笑,一副「你瞧」的表情。

  許三多:「他進步快。」

  伍六一:「你現在說話越來越像班長了。」

  許三多很肯定地點點頭:「我是班長。」

  伍六一:「今天不算,單挑吧。」

  許三多不說話,車裡的氣氛開始緊張起來。

  伍六一回去就上三連食堂去揭鍋。

  他揭的是灶上的大鐵鍋,然後叫人把鍋抬到門口,對著許三多說:「這個是單兵攜行具中最難背的傢伙。」司務長一看嚇壞了:「背這個跑呀?你幹嗎不背步戰車跑?」

  一頂軍帽握在甘小寧手上,他一聲發令,軍帽落地。許三多和伍六一兩人,一人背一口鍋,手上兩箱機槍彈,就射了出去。

  很想說清那樣跑起來有多彆扭,背上一口直徑一米多的鍋,手還沒法扶。

  每一步,鐵鍋沿都在兩人腰上重重打磨著。

  許三多皺著眉,伍六一像塊木頭,他那接近自虐。

  從背上的劇痛中,許三多忽然明白一件事情,其實班長走了,最難受的並不僅僅是他。所以,最後先達到終點的,還是伍六一。

  「不算。」伍六一強撐的,跌跌撞撞沖了過來。

  許三多:「別自虐。」

  伍六一:「這話輪不到你說。」

  許三多想走:「我輸了。」

  伍六一:「七連沒有認輸的班長。比出來算!」

  伍六一和許三多又在宿舍門前此起彼伏地做著俯臥撐,一群士兵在旁邊呐喊助威:「274、275、276……」

  我始終沒能做好這個代理的班長,三班也始終沒回到從前的融洽。連長說我只算半個兵,時間長了,我都為缺了的那半拉覺得遺憾。

  許三多終於先癱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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