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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40年後,他在接受採訪時,依然清楚地記得那次突擊:

  他是第一次面對這條穿過朝鮮中部的大江,江面寬百米,由於受海潮的影響,江水時深時淺,漲潮時水深齊岸,落潮時也有一米以上。江南岸是連綿的群山,敵人構築了堅固的陣禦體系,塹壕、地堡、鐵絲網、地雷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山頭,江中布有鐵蒺黎。

  突破臨津江是相當困難的。

  楊得志把兵團指揮所設在江岸的一些矮小的掩蔽洞裡,洞子小得很,直不起腰來。連地圖也沒法張掛,只好貼在雨布上,再把雨布掛起來。又逢綿綿春雨,洞裡不住地滴水,在地上激起一個個小水潭。就在這樣的環境惡劣的掩蔽洞裡,楊得志組織和指揮著戰鬥。各部隊的情況送到洞裡;給各部隊的作戰命令又從這裡發出去。

  他下令:開始攻擊。

  敵人全力阻擊,密集的炮火向江岸、江心轟擊,飛機不停地轟炸掃射,每個橋樑、渡口、徒涉點都被嚴密地封鎖了。

  楊得志迎著江風,清楚地看到江面和主要突擊方向的情形:江岸延綿20公里都彌漫著硝煙和炮彈的煙塵,敵人汽油彈打著了的樹林在熊熊地燃燒,但是,這都阻止不了渡江部隊。士兵們勇敢地冒著炮火,涉過百尺寬、齊腰深的江水,向對岸沖去。

  4月22日23時,楊得志接到了前面部隊的報告:部隊勝利突破天險臨津江。

  突破臨津江,佔領了江南岸橋頭陣地後,各部隊迅速向敵人縱深推進。

  楊得志指揮所緊跟著過江。那天下著小雨,雨霧濛濛的。楊得志看到岸上到處是被炸爛了的鐵絲網、被排出的地雷,公路兩旁還有被炸毀的坦克。繳獲來的坦克正開向江北岸。路上,迎面可看到士兵們興高采烈地押送著一群群的俘虜走下戰場。俘虜們形形色色,一個個無精打采,蓬頭垢面,有的褲子穿得前後顛倒,有的還吃著志願軍士兵給他們的乾糧。俘虜們說:他們被打敗之後,好幾天沒吃上飯,是被搜山時搜出來的,還有的鑽進山洞裡餓極了,聽到志願軍士兵喊話以後出來繳槍的。

  63軍187師561團20歲的士兵劉光子一人俘虜63個英國兵的事,成了當時部隊流傳的一大新聞。除了劉光子戰績突出之外,還因為被俘的這些英國兵是英軍著名的29旅格羅斯特團的。

  戰後,63軍召開英模代表大會,楊得志聽取了劉光子的發言,深受感動。

  原來,志願軍過江之後,主力繼續南進,於25日18時突破了偽1師及英29旅主要防禦地帶。著名的格羅斯特團的士兵被突然的打擊打得狼狽不堪,如驚弓之鳥,,股股地向南逃竄。

  天剛濛濛亮時,一小股英軍士兵跑到了劉光子埋伏的小山腳下。敵人以為這裡是安全地帶,可萬萬沒有想到,這裡竟埋伏著志願軍士兵。這些疲倦不堪、渾身塵土的英軍士兵剛想喘口氣,有的在小河溝邊洗臉,有的尋找東西吃,有的準備躺下睡一覺。這時突然響起了一陣槍聲,敵人一下亂作一團,有的嚇得呆若木雞、端著槍不動,有的縮著腦袋、胡亂朝天放著槍,有的乾脆低著頭、直打哆嚏,有的丟下槍支、滿山亂跑。

  這時,戰場上掀起了捉俘虜的熱潮。士兵們象獵人似的圍獵那些在山野裡抱頭鼠竄的英國士兵。

  劉光子抓起手榴彈和衝鋒槍朝敵人沖去,一直沖到一塊大岩石後面蹲下來,朝著慌亂的敵人投出一顆手榴彈。沒想到,從石頭下邊呼啦啦地湧出來一大群敵人。劉光子端起衝鋒槍,跳上大石頭,大喊一聲:不許動,繳槍投降!這些英國士兵一個個動也不敢動。劉光子不會說英語,這兩句「不准動,繳槍投降」的喊話,是到前線後才學會的。他急中生智,突然想起來還帶著宣傳品,便一把給俘虜們扔過去,又作了手勢,命令俘虜排好隊,舉手朝山上走去。當他一個人押著俘虜往回走時,才在路上暗晴地數了數,整整63個。

  格羅斯特團團長卡思,先是躺在屍體堆裡裝死,被志願軍士兵發現後,只好從屍體堆裡爬出來,自動摘下綴有「榮譽」帽徽的軍帽,垂著腦袋,走入俘虜行列。

  志願軍年輕的士兵好奇地打量著這些英國皇家陸軍。一人突然喊道:真怪!怎麼他們帽子上有兩個帽徽呢?

  這標誌著什麼呢,事後才知道,這就是英軍中唯一綴有兩個帽徽的著名的格羅斯特團。早在1801年,在遠征埃及的殖民戰爭中,該團因為突破包圍,轉敗為勝,受到英皇賞賜,從此,該團每個士兵帽子的前後都綴有「皇家陸軍」的帽徽。在時隔150年後的今天,他們在朝鮮戰場上威風掃地。

  劉光子榮立一等功,被授予「中國人民志願軍二級孤膽英雄」的稱號,並獲得了「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一級戰士」榮譽勳章。

  4月24日,西線中朝軍隊全線向南發動進攻,全部抵達或越過三八線。

  彭德懷根據毛澤東的指示,原設想以14個軍的絕對優勢兵力,以猛烈的突擊,一舉再將敵軍打回三八線以南,相機重新攻佔漢城。

  但李奇微掌握了志願軍士兵必須自帶糧食、白天大兵團不能作戰、只能乘夜間採取迂回穿插、分割包圍戰術的規律。在中朝軍隊開始進攻後,李奇微採取節節抗擊,逐步撤退的戰術,其主力部隊每天下午先撤退,留少數摩托化部隊與志願軍保持接觸作掩護,當志願軍利用黃昏發起攻擊時,其掩護部隊迅速撤退20至30公里佈防;當志願軍步行追擊至拂曉停止時,恰好暴露在敵人炮火控制之下,被其炮火殺傷而難以活動。這樣,中朝軍隊經過3天3夜的進攻,雖然迫使「聯合國軍」逐步撤至三八線以南的第二線陣地,但其被圍部隊大部分在飛機坦克的掩護下跑掉。中朝軍殲敵不多,沒有達到預期目的。

  4月26日,彭德懷向毛澤東報告:

  「新到日本之敵軍共有15萬餘。估計敵或以一部加強正面,同時有在我後方登陸的可能。此役原擬於5月上旬開始,但為了推遲敵之登陸,避免同時兩面作戰,因此提前於4月22日開始。但各項準備均不充分,敵在戰術上前進時步步為營,後退時節節抗擊。致作戰3晝夜,沒有達到迂回議政府、截斷敵人退路的計劃,估計戰果有限,不足以打破敵登陸企圖。朝鮮地形狹窄,海岸線長,港口多,敵有強大海、空軍,這些是其登陸的便利條件。志願軍黨委多次考慮下一戰役須準備打敵登陸部隊,因此我軍主力目前不宜南進過遠。敵軍一旦登陸成功,我之咽喉即被扼住,我正面部隊即使能打到釜山,亦最終不得不被迫撤退。此次我軍擬在突破敵軍抵抗後,以5個軍相機追擊至三七線為止,如敵扼守漢江及漢城橋頭陣地,我則以小部隊監視襲擊之,使敵後備兵團增援正面,推遲其登陸時間,減弱其登陸力量。為應付萬一,我必須立即修好熙川至陽德公路,以保障主要運輸供應線。深盼軍委對空軍加速準備,配合作戰。」

  此時,彭德懷最擔心的是敵人重演仁川登陸,佔領朝鮮蜂腰部、使中朝軍隊陷入腹背受敵、兩面作戰的一幕。

  北京,中南海,毛澤東和周恩來等最為擔心的也是這個問題。他們複電彭德懷:「目前自應以敵人會很快登陸作準備,免陷被動。」

  4月26日,中朝軍隊繼續向敵人縱深發展進攻。28日,敵人主力被迫撤至漢城及北漢江、昭陽江以南,繼續組織防禦。這時,新任美軍第8集團軍司令范佛裡特將美騎:師也調到漢城,組成密集火網,誘志願軍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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