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末日之門 | 上頁 下頁
一三四


  「我要求與中國駐柏林使館國防武官齊越大校取得聯繫。」

  「我很願意效勞,但您已經看到了,這不可能。整個世界都亂了套,您能想像嗎?現在離下一個聖誕節還差十個月,商店裡的聖誕蠟燭早已被人搶購一空。為什麼?就因為停電!沒有電,什麼也幹不成,包括您想跟貴國的國防武官通電話。」

  「我有移動電話,可以通過中國的通訊衛星跟北京聯繫。」

  「這我知道。但沒有傳真資料,我們怎麼能相信接電話的對方就一定是北京的官方或軍方,而不是您……矚,怎麼說呢,設下的另一種騙局?」

  「如果你什麼都不信,我就沒辦法了。」

  「是呵,是呵,這就需要您耐心地與我們配合。為了使麻煩儘快得到解決,今晚,我將派人連夜趕到柏林去,當然是核實您的身分和您講述的一切。不過,今天,晤,只能委屈您在這裡呆一晚上了。您都瞧見了,我們這裡的條件還不算太糟,是不是?」

  李漢一聽急了,「可這樣嬋她——我的女友會沒命的!而你們的國家和世界照樣還得亂套亂下去。」

  「我很為您的女友難過,不過,眼下我看不出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更好的辦法是您帶人跟我一起去找那幫傢伙。」

  「我們不是按您說的找過了嗎?結果如何?一無所獲。」

  「您怎麼就沒想到他們也都是大活人,有點風吹草動也會像你我一樣拔腿就跑?」

  「您到現在還認為您說的故事是真實的嗎?」

  「對,全是真的,不過碰上你們這幫蠢豬就全成假的了!」

  這句話李漢是用中國話喊出來的,亨裡希曼聽不懂,但他能猜出肯定不是什麼好聽的話,便半是寬容半是嘲諷地例嘴笑了笑,順便抬手按響了桌上的電鈴。

  鈴聲未落,李漢身後的門已經打開了。那個身量與他們的警長相仿的警官再次走了進來,俯身在李漢的耳邊輕聲說道:

  「Please!(請吧)。」

  兩個小時後,李漢的手撼在了獨眼老人開在園林根大街上的那家槍店的門鈴上。門鈴沒有響。李漢怔了一下,旋即明白過來。

  幾乎在他的手指敲響門板的同時,門打開了一條縫。隔著門鏈,李漢看見老人那張僅有一隻眼睛的臉上正漾起一片莫測高深的微笑。

  「我知道你還會來的,小夥子。」

  「我知道你會等我。」

  「是的,我在等你。並且為你把東西都準備好了!」

  老人開門把李漢讓了進來。

  半小時前,李漢用兩隻大號啤酒杯把那個對他態度友善的大塊頭警官砸暈了過去。在此之前,他向李漢眩耀了一個半小時的中國硬氣功——他說他曾就此專程到中國去拜師學藝——但這並沒能幫上他的忙。

  「沒辦法,真對不起,我只能這麼做了。」

  李漢用盡渾身的力氣,把那個警官施上沙發後,俯在他耳邊低聲道了下歉。又從他的身上摸出保險櫃鑰匙,把自己的各種證件、移動電話、竊收電視、筆記本電腦和調制解調器,還有那支「伯萊塔」一併找出來,順手塞進一隻警用皮包,然後打開臨街的窗戶,縱身一跳,使自己又回到了自由狀態。

  雙腳接地的一瞬間,李漢看見了他那輛「寶馬一300」。謝天謝地,它還在。他走過去,從身上摸出車鑰匙。車門在激光束的照射下輕靈地打開了。正想貓腰鑽進去,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車裡會不會彼人放了汽車炸彈?

  想到這裡,他把已經跨進車裡的半個身子又退了出來,圍著車子連轉了兩困,並沒看出什麼異樣,但總覺得心裡不踏實,便輕輕關上車門,朝不遠處的一輛停在路邊的「968型波爾舍」走去。他用離開北京前情報部門的人教給他的竊車辦法,毫不費力地弄開了車門,一分鐘後,他已經開著這輛車行駛在了冷冷清清、空寂無人的王后大街上。

  在車上,他告訴自己,現在要做兩件事:一件是連夜敲開那個獨眼老人的店門,從他那里弄幾支真正有威力的「硬火」;然後再趕到馮·魏茨貝格古堡去,親自看個究竟。他不相信「拯救軍」的人真的能在那裡盤踞日久,卻不留下一丁點蛛絲馬跡。何況,即使真的如此,只要他再度開機,「漢斯」就會自動找上門來的。

  他對獨眼老人為他準備的「傢伙」非常滿意。三支「毒蠍」多用途單兵彈藥和一支M16步槍,一支斯太爾微沖,一具單兵肩射導彈發射器和兩枚步兵反坦克導彈i這些「傢伙」夠「拯救軍」的人喝一壺的了,在情木自禁地用西方人的方式與老人擁抱告別時,他在心裡這麼想。

  一刻鐘後,他來到了馮·魏茨貝格古堡。結果果然像亨裡希曼警長說的那樣:一無所獲。

  威廉大帝時期的老式家具和軟木地板上落滿了灰塵,居然看不出一星半點有人呆過的跡象。他媽的,真不知這幫傢伙是怎麼做到這一步的!他半是咒駡,半是讚歎地走出了古堡。

  現在還該去哪兒呢?當然是去找嬋,還有那幫「拯救軍』,但是……他發現不知什麼時候汽車拐上了康諾裡大街,於是他想起了施特拉塞夫人。

  他壓根沒想到,迎接他的是一幕慘劇。

  施特拉塞夫人死了。

  他剛剛把樓門拉開條縫,濃重的血腥氣就撲面而來。接著他看到了血,是兩個人的血。一個是施特拉塞夫人的老管家,他倒在門廳左側的雞血紅花崗石地板上,浸泡在自己的血泊裡。另一個是施特拉塞夫人,一道已經凝固成黑色的血跡像條遊蛇一樣順著樓梯淌下來,一直淌到門廳才收住。順著血跡向二樓上望去,施特拉塞夫人倚坐在樓梯拐彎處,栗色的長髮瀑布般掩去了她的大半張臉,血是從她豐滿隆起的左乳下一個小小的彈孔裡流淌出來的。她的腳下橫著一把青銅戰斧,看樣子臨死前她曾想用它做自衛武器。她幾乎一絲不掛,只披了件浴衣在身上,連帶子都沒來得及系,可以想見事情發生的有多麼突然。

  門鈴響時,她大概一如往常地仰躺在滿是泡沫的浴缸裡,從天花板上鑲嵌的那面不蒙水汽的大鏡子裡欣賞自己年近四十卻仍不失少婦風韻的嗣體。這時,她聽到了門廳裡響起的槍聲,便匆忙抓起一件浴衣披在身上就沖了出來。在樓梯口,她看到了倒在地板上奄奄一息的老管家和幾管黑洞洞正對著她的槍口。她一下子由驚慌失措變得平靜下來,從她死後那一臉安詳的神情,可以想像她一直把這種平靜保持到了生命結束之後。從她知道我的身分之後,李漢想,她大概就已經預感到遲早會有今天這一刻。這種平靜還使她不甘心輕易就被人致於死地,這就是她的腳邊為什麼會有一柄青銅戰斧的原因。當時她肯定是回身從樓梯拐角處立著的那尊金屬武士手上抽出了它的戰斧,在把斧子高舉過頭頂時,槍聲響了……子彈打偏了點兒,沒擊中心臟,所以她沒有馬上死。

  她是在血流盡後才死去的,這使她有時間用手指蘸著自己的血,在牆上寫下——

  「親愛的,別回來……」

  李漢呆呆地注視著那行血宇,足足有五分鐘,他感到胸口處有一樣東西在一點點膨脹!脹得好像要把心臟炸開,脹得讓他覺得目己馬上就會發狂。但在最後一刻,在他想沖下樓去找什麼人拼命的時刻,他抑制住了自己的衝動。他緩緩地俯下身去,在施得拉塞夫人微微張開的嘴上印下了輕輕一吻。就在十幾個小時前,這張嘴還是那麼溫軟,那麼貪婪地在他的唇際尋覓滑動,而現在……·當意識到如此美妙的感受一下子已經變成永遠不可重複的過去,並且都是因為自己的緣故時,李漢的腦子裡閃過的只有一個念頭:

  不可饒恕。

  他不能饒恕自己,更不會饒恕那些殺人狂。

  我這就去找他們,但是在此之前,我不能讓她在這麼冷冰冰的夜裡一個人獨坐在冷冰冰的樓梯上。他把她抱起來,可以感到她的身子正在漸漸地變得冷硬,而且很沉。比她活著時沉多了。想到這裡,淚水一下子就漫出了眼眶。他噙住眼淚,把她抱回到床上,那張他和她曾在上面一夜狂歡的大床。穿過長長的走廊時,他在心裡暗暗發誓:

  我不會讓他們任何人比你活得更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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