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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錢。」巴克嘲弄地對他們說。他的直率和冷靜,使那兩人不安地交換了一下眼色。

  「那就把錢拿出來。兩人中的另一個露出了本相。

  「警察要錢幹什麼?」巴克佯裝不解。

  「罰款。對你不隨身攜帶護照的罰款。」前一個解釋道。

  「罰多少?」巴克又問。

  「全部。你身上有多少?統統罰沒!」後一個已經迫不及待。

  「好吧,我尊重你們意大利人的規矩。」巴克從上衣內兜中摸出錢夾,遞給那個眼睛都已經瞪圓了的「意大利警察」:在他的手剛剛觸到錢夾的一瞬間,巴克飛起一腳踢向他的檔部,那人頓時慘叫著向看臺下滾去。但不容巴克為自己這一招感到得意,另一個傢伙就已經揮起手掌,狠狠地劈在了巴克的脖頸上!望了一眼趴在地上抽搐的巴克,這傢伙才侵吞吞地彎下腰去,從地上撿起沾滿灰塵的錢夾吹了吹,獰笑著放進自己的口袋裡。

  只是他也投能把這份得意保持多久。就在他準備到下面看臺去找他那個晦氣透頂的同夥時,一個女人攔住了他的去路。

  是直子。

  「送上門的女人。他目光淫邪地打量著這個身材矮小的亞洲女人。剛才他就已經注意到了她,原以為一旦看到這邊動起手來,她會尖叫著逃之夭夭,沒想到她競一動不動地在這裡等著。看來這女人並不那麼簡單,就像剛才那小子也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麼簡單一樣。把他們當留學生看是看錯了。多虧已經幹倒了一個,留下一個女人單獨對付要好辦得多。否則,有自己好瞧的。

  那女人冷冷地伸出手來,意思很明顯,向他索要那只錢夾。

  他卻有意裝糊塗,假作多情地低下頭去要吻這只手。

  在他的嘴唇即將觸到她的手指時,他突然感到左太陽穴處利來一股疾風,沒等他反應出風起自何處,整個人就已經被這股風撅飛了,然後轟地一下,他感到冰冷的石板地面飛起來,重重地拍在他的右臉上……

  這是他後來醒過來時,能回憶起來的最後感覺。

  直子攙扶著像得了一場急病的巴克離開古羅馬鬥獸場時,巴克隨身的那只諾基亞移動電話急促地振起鈴來。是塞勒爾從波恩打來的,不知是訊號不好還是塞勒爾把話說得結結巴巴,反正電話裡傳出的聲音時有時無斷斷續續:

  「……漢斯……波恩……德萊森旅館門口……」

  巴克受傷的脖子一下挺直了。等他費了好大勁總算從塞勒爾那裡證實了那個可怕的消息後,他臉色煞白地對直子說道:

  「漢斯死了,他們把他殺死了。」

  他的目光裡充滿殺機,像是個剛從鬥獸場裡走出來的倖存者。

  §新德裡 2OOO年1月12日

  臨近中午時,拉奧應召去見沙潘少將。

  一眼望去,將軍的兩頰明顯摳陷了,連那個他十分熟悉的禿腦門也似乎少了許多光澤。不到兩天時間,他想,不到兩天時間人居然能變得如此蒼老!

  看見他進來,將軍顯然是想用一種笑容迎接他,但卻做得非常勉強。他很理解。這種時候誰心裡都不可能有真正的笑。讓他感動的是在這不成功的笑之後,將軍的眼睛潮潤了,甚至起身繞過桌子走到他跟前,輕輕摟住了他的肩膀。這既使他受寵著驚,又讓他不明所以。

  「你要離開我了,拉奧。」

  拉奧這才明白了將軍之所以動情的原因:他的請求,派到前線去做戰地指揮官的請求,被批准了。由於遭到巴軍的突然打擊,前線部隊指揮官出現了減員,急需一批富有經驗的軍官去補充,只好從三軍總部抽人,拉奧報了名。

  「你知道,你知道,我是不希望你離開的,我這裡也需要你,可是,前線部隊,印度軍隊的光榮,也需要你,我為你驕傲,拉奧,你是我遇到的最出色的,參謀軍官,你也會是,最出色的戰地指揮官……」

  將軍不斷拍著拉奧的肩膀,話不成句地說了好半天,直到把拉奧的眼圈也說得紅起來,他才不再說話,返身從案頭拿起一座精緻的小銅像,遞到拉奧手裡。

  是—尊梵天大神的雕像。

  「這是我的護身符,我走到哪兒都帶著它,現在讓它跟著你吧。護佑過我的大神也會護佑你的。」

  拉奧熱淚縱橫地告別了將軍。

  下午,用了整整半天時間,拉奧才把他的工作向一位接替他的少校移交完畢。但有一樣他沒向少校移交,那就是如何不離開這間辦公室,卻能自由出入遠在千里萬里之外的美國五角大樓或中國國防部,包括他叫不上名字來的那位駐港中國軍官的個人電腦,這是屬￿他自己的秘密,他不想讓少校或其他什麼人知道。他帶著這個秘密告別了少校。

  回到家時,新德裡的天空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莎伯楠在餐桌前等他。他已事先給她打過電話,所以她為丈夫做了滿滿一桌他最喜歡吃的東西這是出征前最後的晚餐。

  「吉娜和吉米娜都咆過了,這頓飯就我們倆。」妻子對丈夫說。

  結果是兩人都吃得毫無滋味「莎伯穗,真對不起,我要離開你和孩子了。」上床後很長時時間拉奧打破了沉默。

  「納林德爾,該說對不起的是我,你知道,我一直想為你生個男孩子,一個像他父親一樣了不起的小拉奧,可是到現在……」莎伯楠埂咽起來。

  久久拉奧把妻子攬在了懷裡。

  「這沒什麼,等我回來小拉奧還是要到這個家裡來的,而且還不止一個小拉奧。想想看吧,到那時,我們有一群小拉奧,全都圍著你叫媽媽,讓你顧都頤不過來……」

  莎伯楠被拉奧說得搶起了頭,含淚笑了。

  他們沒想到,就在這天晚上的某個時刻,一個小拉奧已經在他們完全沒有察覺的情況下,悄悄地向他們走來。

  當時,莎伯楠在極度憂傷又極度亢奮中達到了頂點,反弓起身子嘶喊著「拉奧!奧!拉奧!」嚇得拉奧急忙用手捂住妻子的嘴,怕她的喊聲驚醒兩個女兒,她卻一把甩開拉奧的手,繼續喊道「不不,讓我喊,讓我喊!也許,小拉奧就是在這一刻被減到這個世界上來的。」

  但是,納林德爾·拉奧中校卻註定不會有機會看到自己的兒子了。

  §紐約 20O0年1月11日

  就在拉奧中校向接替他的那位少校一件件地移交工作之際,聖巴斯蒂安·杜米埃紅衣大主教走進了紐約東河畔那座與西斯廷大教堂一樣著名的玻璃大廈——聯合國總部。

  負責教科文事務的副秘書長、西班牙人梅內克斯在自己的辦公室裡接待了紅衣大主教。當兩人的手終於握在一起時,聯合國副秘書長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這是世俗聯合國與宗教聯合國的一次握手。」

  「是的,是一次創世紀。」紅衣大主教應對機智。

  說這話時他們根本沒想到美國的各大報紙已經找到了明天一早見報的通欄標題。而這時,聯合國總部的廣場上,一隊身著制服的警衛隊員,正手推著旗車挨個走過一百數十根旗杆,按照英文字母的順序,依次徐徐降下各國的國旗。這場面使紅衣大主教心有所動,但他卻巧妙地使梅內克斯沒發現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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