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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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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隊到達了深山裡面的一個廢棄的營盤。有一個排長帶幾個小兵在把守這個原先的炮兵教導團駐地,大門都已經是鐵銹了。很久沒有來過車,他們炊事員買菜也是騎個三輪車從側門走就行了,從來不走大門,所以大門就是現在這個操性了。那個小排長看見倆上校激動的不得了,趕緊出來敬禮。 看門的小兵開鎖,怎麼也打不開大鎖。何志軍心情不是很好一揮手,陳勇背著步槍拿著一把老虎鉗子就下車了,直接把門上的鐵鍊子卡斷。然後上來幾個兵,這才使勁把大門打開。 接著就看見一院子的荒草,幾隻大老鼠蹭蹭蹭的跑過去,一點都不怕這些陌生的來客。廢棄許久的兵樓滿目瘡痍,一塊完整的玻璃都沒有。院子裡面擔任看守任務的小兵們正在打牌,穿著短褲背心,也有赤膊的。 車隊進去了,那些陣地管理部隊的小兵們才注意到來了一支野戰部隊。 何志軍和耿輝在荒草密佈的路上走,居然踢出幾個用過的避孕套。 「辦一下交接,你們就可以走了。」何志軍對那個一直跟著的小少尉說,他也不想說什麼,一直孤零零地在大山裡面守著一個廢棄的營盤,還想指望這些小兵們怎麼樣呢? 小少尉激動地敬禮,轉身去跟後面的幹部辦交接去了。 車隊在原來的觀禮台前整齊的一輛接一輛一字停好,素質優秀的司機將車停得絕對整齊,在何志軍和耿輝的面前荒草叢生的操場上擺成一道綠色的風景線。這個時候何志軍的心情才算好了一些。然後車上的幹部和志願兵們紛紛下車了,在車前迅速的列隊。 戴著80鋼盔,穿著87制式迷彩服和膠鞋,背著81-1自動步槍、85微聲衝鋒槍、85狙擊步槍和81輕機槍等武器的精悍士兵們在齊膝蓋的荒草中整齊的站成一個小小的方陣。 一百三十一個,加上自己和耿輝,一百三十三個。 這就中國人民解放軍A軍區狼牙特種偵察大隊的全部家當。 何志軍站在這一百多個精挑細選出來的官兵面前,半天沒有說話。心裡是悲涼的,這就是千呼萬喚始出來的中國陸軍特種部隊,有多少人在以後會知道,當年的中國陸軍特種部隊是怎麼出來的呢?經費,全軍都在鬧經費緊張。海灣戰爭以後,上級把經費把的更緊了——轉軌時期的軍隊,還沒有確定下一步的重點投資是什麼地方,當然要把嚴。這是很正常的事情。A軍區組建正式的特種部隊,也是海灣戰爭促成的直接後果之一。但是該怎麼搞,上級心裡是沒有底的。特種部隊到底是個什麼概念?對於習慣了大兵團作戰,一直是準備大戰的中國軍隊來說,局部戰爭的研究也是剛剛開始。還能要求什麼呢? 1991年,一個平凡的年份。 前一年,中國剛剛舉辦亞運會;這一年,在遙遠的阿拉伯半島,打了一場高技術的局部戰爭。 還有什麼呢? 當這一百三十三個戰士向破舊的旗杆上無聲升起的一面嶄新的五星紅旗敬禮的時候,伴隨著旗杆上多年積累的鐵銹渣子嘩啦啦被撕下來的沙沙聲,何志軍知道,這一年還有什麼。 對於世界,微不足道。 對於他和他的這一百三十二個兵,卻是新的開始。 他們在創造自己的歷史。 甚至,對於整個中國軍隊都可以說,他們正在創造中國軍隊的新的歷史。 而這個新的歷史,就是在這片荒草叢生的廢棄的營盤裡面創造的。 何志軍和他的部下向著緩緩升起的五星紅旗敬禮。 1991年的夏天,在這個大山的深處。 新的歷史開始了。 1991年的夏天來的早,好像和當時流行的太陽黑子爆炸有點關係。空調在當時還是很多家庭的奢侈品,更何況林秋葉家裡了。何小雨複習的時候,林秋葉就在邊上給她扇扇子,不敢使勁扇,輕柔的緩慢的,不知道疲倦的給她扇扇子。那種輕柔的風是輕易感覺不到的,但是卻會給女兒送去絲絲涼意。 林秋葉看著女兒額頭的劉海被風輕輕的扇起,心裡湧起的,是歉疚。 還能有什麼呢?當媽的當到這個分上,除了歉疚還有什麼呢? 自己吃苦就算了,幹嗎還要孩子吃苦呢?林秋葉每次想到這句話就想掉淚,但是總是不敢。老何不在,家裡大人就剩下自己,再那麼喜歡掉淚,女兒可怎麼辦?——買了個電扇,還是前蘇聯造的,真不知道這個老何是怎麼想的,放著那麼多的日本的進口的不買,非要買個蘇聯造的。 「蘇聯的東西,跟坦克似的,皮實!壞不了!」老何就是這麼說的。 是皮實,是壞不了——可是那聲音呢?那是電扇的聲音嗎?那整個就是個直升機啊!跟家裡用都跟打仗似的,老何這個死人倒是睡的踏實,是,他能不踏實嗎?他就喜歡聽這口啊!也難為他了,一個帶兵的給窩到機關這麼多年,每天泡辦公室看文件寫報告,他想聽聽直升飛機的聲音也不過分——當然林秋葉知道老何也不知道蘇聯造的電扇用的時間長了會是這個音像效果,這是個苦澀的笑話。她總是這麼數落老何,老何也就只能哈哈一樂過去了。 但是女兒怎麼辦呢?高考在夏天,女兒能沒有電扇嗎? 想來想去,還是不敢買。不是不相信女兒,是怕萬一——萬一女兒高考發揮不好怎麼辦?要讀自費怎麼辦?總得讓女兒上學啊!省下來防備萬一吧,自己苦點就苦點吧,還能怎麼辦呢? 1991年的林秋葉,就在操心這些問題。 心亂如麻是肯定的,在醫院忙活了一天,回來還得忙女兒。好在女兒是爭氣的,不是嗎?不用家長叮囑,就好好學習,懂事的不得了。問女兒準備報什麼大學,女兒總是笑,說:「媽,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她就不問了。在女兒跟前,有時候她都覺得自己好像不象個媽了。還是因為太心疼女兒了,從小就心疼的不得了。女兒心高,這是她看的出來的,她總是勸女兒不要心太高,萬一第一志願沒有錄取怎麼辦?打到第二批還得了? 女兒就笑,不說話了,接著看書,嘴裡還念念有詞。她就不敢多問了,更不敢瞎出主意。 看著女兒聚精會神的學習。 女兒把長髮紮成馬尾巴,天熱,出汗多。 於是長長的脖子就露出來了。 真好看。 秋葉就笑,偷偷笑。 為什麼還用問嗎?小雨長得象誰呢?還能象那個老何?那還得了啊?以後怎麼嫁人呢?——當然是象自己了,當然是年輕時候的自己。 從側面看象,從正面看象,從後面看,也象。 難怪當時那麼多男生老圍著自己轉,非要自己參加他們各自的紅衛兵組織。可是自己也不知道犯了什麼邪性,什麼組織都不願意參加,就願意跟老何到處跑到處玩。當然那時候老何也不象現在這麼黑這麼糙,那時候還真的蠻白淨的,也沒有那麼多髒話。沒事還喜歡胡謅幾句詩什麼的,都是禁書上背下來的。其實是什麼禁書啊,就是幾本老詩集而已啊!郭小川的《一個和八個》,就是老何最愛看的,也最愛背給她聽的。 老三屆,最後的老三屆,就是這麼單純。 沒有高考的機會,就是下去修理地球,當時的年輕人最好的出路就是參軍。老何參軍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他是烈士的後代,他的父親是功勳卓著的軍人,解放後因為心臟病犧牲在青藏高原的雪線上——然後媽媽就因為傷心過度早逝了。老何就是國家和軍隊養大的,他要當兵,沒有人會不願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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