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狼群 | 上頁 下頁 |
八五 |
|
從瞄準鏡中可以看到,這一回手榴彈彈到了那個傢伙的附近,嚇得他一下子縮回了門洞,手雷剛爆我就沖出拐角走進了小巷,這一次我打定了主意,如果乾不掉他我就死在這裡,也沒臉回去見屠夫和大熊了。隔著牆體我看到瞄準鏡中的黃色人形在門洞內一停又快速沖回狙擊位,沒等到舉起槍探出頭我就照著牆體開了一槍,子彈穿過牆體正中那個人形黃影,人影一顫倒在了地上,一道黃色的線條從人影胸前流到了地上聚成了一灘,然後顏色慢慢由黃色慢成了黑色。 "目標已被清除!"我大叫道,通知屠夫和大熊小巷安全了。 "等你這句話好久了!"屠夫提著機槍跑進了小巷,和我一起向前跑了不遠找了個位置架好槍,大熊這時候才退入小巷,頭也不回地向我們跑了過來。 大熊剛跑到我們身邊,小巷的拐角就沖出四五個民兵,剛一露頭就被我和屠夫打倒在地,另外兩個跟在後面的民兵看到被打死的同伴,馬上收回邁出去的腳,把槍伸出牆角,沒法瞄準就只能拐著彎一陣瞎掃射。 我蹲到剛才那個狙擊手的邊上,拾起他的狙擊槍,一面射擊一面在他的屍體上摸索,沒讓我失望,摸到了十個彈匣和兩包子彈,邊上的屠夫和大熊也從另三具屍體上搜出兩把AK步槍和大量子彈,還有一些手榴彈。我們拿著繳獲的槍打退敵人後快速地順著小巷跑了出去,我剛跑過拐角,突然一個民兵沖進我的懷裡,兩個人的槍口正頂住對方,我什麼也沒看清就扣動了扳機。兩聲槍響後,我的小腹一熱一下子栽倒在地上,這時我才看清我面前躺著的是一個娃娃兵,手裡拿了把破AK,腦袋已經被打掉了一半,只留了個下巴,腦漿流了一地,可是我怎麼看都覺得這個下巴很熟悉。 "你沒事吧?"屠夫拉高我的衣服看了一眼,我從那個屍體上移開目光低下頭一看,我腹側被打出了一個血洞,表皮是黑黑的燒傷,血水是從傷口裡面流出來的。剛開始我只是感覺到熱,這時候我才感覺到痛,這種痛不是一般的痛,一般的疼痛過最高點就會慢慢地減退,可是中槍後因為滾燙的子彈在肉裡面,所以就像被烙鐵在肉裡烙了一樣,痛得我渾身發軟直冒虛汗,連膀胱也一陣陣收縮引起了強烈的尿意。 "有防彈衣擋了一下,所以子彈沒有穿過去留在了肌肉裡。"屠夫前後查看了一番說道。 "嗯!"我痛得說不出話只能哼哼,使勁兒抓著屠夫的胳膊,仿佛這樣能把痛苦轉移出去一樣。 "死不了!"屠夫放下我的衣服,然後一把攙住我站了起來,"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個地方藏起來給你把血止住,不然會失血過多的。" "沒事,我能走!"我掙扎著推開屠夫,把M14扔掉,提著我的PSG1扶著牆向東邊走去。路過那具娃娃兵屍體的時候,又看了一眼,可是怎麼也想不起他的體形像誰。大熊從背後跑了過來,扔掉了手中被打碎護木的AK,拾起地上娃娃兵的槍,架著我的胳膊跑了起來。雖然每一次邁步都牽到我的傷口引起劇痛,可是看到背後被彈雨打得滿頭滿臉都是石沫仍在堅持的屠夫,我咬著牙把到了嗓子眼的叫聲又咽了下去,跟著大熊跑了起來,如洪水般洶湧的劇痛不多會兒就擊潰了我的意識,把我痛暈了。 我被痛暈後又被疼醒了,傷口火燒般的感覺把我從昏迷中喚醒的時候,我發現我們三個正躲在一個房頂少了一半的酒吧內。屠夫揭開我的衣服正在向我傷口上倒酒,我痛得慘叫出聲,一把打飛了他手中的酒瓶。 "你醒了!"屠夫從他們兩個千瘡百孔的背包內拿出了被打得稀爛的急救包翻找起來。 "痛死我了!屠夫你真他媽的是混蛋!"我一邊痛得抽氣一邊罵道。火辣辣的感覺傳遍了全身,原本稍有活力的肢體又一下被掏空,剛剛提起的屁股又重重地摔回到地板上。 "消消毒,我們沒有消毒水了!"屠夫從包中翻出惟一的一支完整止痛嗎啡給我紮上。 "這——這——是——哪裡?"聽著外面激烈的炮聲我環視四周問道,劇烈的疼痛讓我說話都是一抽一抽的。 "酒吧!"大熊從外面提著AK走了進來,他的機槍彈箱已經扔了,背上一大片血跡,看來應該是他背我過來的。 "我知道!我說的是離隊長他們還有多遠?"我慢慢坐起了身,拉過我的槍檢查起來。 "沒多遠了!我們是順著隊長留的記號逃到這裡的。好不容易才甩掉追兵,這裡比較安全,不過我們一會兒還是趕快離開。"大熊從我手裡拿走狙擊槍幫我調起槍。我低頭看見了他放在我面前的AK,一顆鑲嵌在槍托中的紅色果核映入眼簾。 "小哈吉!"我失聲叫道。 "什麼?"屠夫和大熊被我嚇了一跳,停下了手中的活計看著我。 "我說小哈吉。那個帶我們去見叫從林之子的叛軍首領的娃娃兵!你們忘了嗎?"我看著他們兩個叫道。 "噢!我想起來了。那又怎麼了?"屠夫繼續在那裡翻找,大熊也繼續把M14彈匣中的子彈裝進我的PSG彈匣。 "這把槍是他的,我打死的那個小孩是他!"我捂著臉靠在吧臺上呻呤道,"我想著就會碰到他們這一派,沒想到竟然打死了他。他才13歲!他還有個弟弟要靠他當兵的錢養活,這一下……" 我捂著臉不敢再說下去了,今天有兩個家庭葬送在我的手下,而且全是婦孺。我想起在叛軍陣地時,小哈吉拿著這把東德產的AK對我炫耀它的歷史,它是怎麼從他父親的手中傳到了他哥哥手中,又是如何從他哥哥手中傳到他手裡,他是怎麼用這枝槍養活著一家老小,怎麼用這枝槍為他的父兄報仇的。他希望拿著這枝槍和戰友一起創造一個和平民主的社會,他是多想回到鄉下的家中,把它埋在父兄的墳前,許下永不再使用它的願望…… "那又怎麼樣?上戰場是他自己選的,死也是他預見到的!"屠夫扔掉了手中的急救包說道,"上了戰場只有兩種人——朋友和敵人!不是朋友的都是敵人,殺死敵人很正常,有什麼可內疚的?難道你想自己死?"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世界太小了!"我怔怔地盯著天花板外昏暗的天空說道,"這讓我想到在戰場上碰到我哥的可能性!" "可能性不高!除非中國發生內戰。不過我覺得如果你應徵回國的話,在戰場上碰到我的可能性倒是比較高!"屠夫拿出顆子彈剝去彈頭拍拍我的肩頭說道,"不過我可不會手下留情,我會剝掉你的皮做個燈籠當紀念!" "不定誰剝誰呢!"我接過他遞給我的少量火藥倒進傷口,然後扭過頭握住大熊的手對他點了點頭。 屠夫拿出火柴劃著一根,一下子引著了傷口內的火藥,整個傷口一下子燒著了,所有斷裂的血管瞬間都被燒糊了,血止住了!不過我又痛暈過去了,沒兩秒又疼醒了,要是沒有嗎啡壓著,我覺得我一定會痛死。即使這樣我的肚子裡還像著了火一樣,炙烤難忍,這時候什麼我殺了朋友、殺了婦孺,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真他媽的疼!是誰把這招寫進戰場急救手冊的?我非把他的墳給刨了不可!"我痛得躺在地上,一邊不自覺地抽搐著,一邊用手直捶地。 "真香啊!"屠夫在空氣中深吸了一口皮肉燒焦的味道,"把你烤了一定好吃!" "把你煮了也不錯!"我拼命嚎叫著回敬他,想借此渲泄身體內越積越多的痛苦。 "呵呵!"大熊在邊上忍不住笑出聲。 躺在地上好半天,等腰上的疼痛被藥勁給壓下去後,我慢慢地試著坐了起來,活動了一下。雖然子彈沒有取出來,不過血是止住了,也稍能活動了。我掏出繃帶把腰上的傷口蓋上,輕輕地穿好衣服,接過大熊遞過來的槍和子彈,自己又調了調這才背上,然後對屠夫和大熊說道:"可以了,走吧!" 屠夫和大熊點了點頭,提著AK和我一起又走了出去,大熊邊走邊說:"可以啊,食屍鬼就是不一般。我一直以為亞洲人很脆弱,這麼看來還是很厲害的嘛!" 我比了比中指都懶得說話了。 與其說我現在是在走,還不如說我是在挪動,我根本不敢大跨步地前進,以前不知道原來走路也會用到腹部的肌肉,現在終於知道什麼叫牽一髮而動全身了。 走出門我們才發現就在火線上,佈滿濃煙的天空中,無數的曳光彈劃著孤線交織成一隻巨大的彈網。炮彈的哨聲此起彼伏,連大地都在顫抖,街上悄無一人,到處都是死屍血水,把牆體都染紅了,僅面前的一條街上最少要死數千人。我從沒有見過這種正式的攻城戰,完全是用人肉堆成的。 "屠夫,我終於相信你所說的話了!"我聲音有點兒微顫地說道,不知是疼的還是嚇的。 "哪一句?"屠夫跨繞過一片連在一起的彈坑,把腳前面的殘肢斷臂踢進彈坑中。 "你說過在格羅茲尼殺了2000多人一點兒也不顯眼,現在看來確實是這樣!"我跟著他繞過滿是包裹著各種內臟衣衫碎片的坑沿。 "這算什麼?這能和車臣比嗎?"屠夫撇了摘嘴說道,"這差太遠了!這才死了多少人?那一仗打下來,整個車臣首府的人死了一半還多。那是以十萬計的,還不算死的士兵和叛軍。你知道十萬具屍體能鋪多大面積嗎?" "……"我無話可說了。 沿著佈滿屍體的大街斷續前進,追兵估計也不敢進入政府軍的火力範圍,所以我們倒是跑得不是很急。隊長在牆角留著只有狼群自己人才能看懂的暗記,順著記號沒多久我們便在一幢危樓中找到了隊長他們。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