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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偉大的友情!我突然感到自己十分地卑鄙,居然利用這麼高尚的感情。從那個人身上,我仿佛看到了快慢機在雨幕中伸出手沖向我的影子。在我一愣神間,那個傢伙已經沖到了傷員的跟前,拖著他的領子就向車後拽,我正猶豫是不是開槍擊斃這個人的時候,他已經將傷員拖到了車尾,就快進入我的狙擊盲區。咬了咬牙,我扣動扳機,跑出來的軍人一頭栽倒在地,我最後還是下決心踐踏掉這份感情。

  隨著槍聲落下,我覺得心中似乎有什麼東西也崩落一角。咀嚼著內心翻湧而上的苦澀,我知道那是我的道德,我的良心。我沒有什麼藉口來平撫我的慚愧,我違背了我的良知,做了一個士兵應該而一個常人不應該的決定。

  透過道德底線分崩離析的縫隙,我終於領悟到了殺手應有的覺悟。一種令我森然的感覺從心底竄起,它沿著後脖梗沖入大腦,瞬間平息因負疚而沸騰的情緒,我能感覺到思緒變得冰冷!漠然地從腿袋中取出一枚穿甲燃燒彈,壓入彈匣,上膛,臉貼托腮,從瞄準鏡中,我看到了吉普車的油箱以及下面躺著的受傷未死的傷兵。吉普車的門打開又關上,躲在車背面的敵人從車上取出了無線電開始求救,我等了一下,等待他通話完畢後,沒有任何猶豫,我扣動了扳機。穿甲燃燒彈正中油箱,吉普車瞬間炸開了花,躺在車後的兩個人背上著火大叫著沖向對面的叢林,躺在地上亂滾,想撲滅身上的火苗。兩個燃燒的人燈在漆黑的夜色中像太陽一樣顯眼,我不用瞄準鏡就輕易解決了他們。

  翻過身,我躺在地上使勁揉了揉臉,那種奇怪的感覺慢慢地從身上褪去。透過濃密的樹冠,依稀看見月亮,我好想大叫,我感到驚慌,追逐著戰火,我第一次朦朧看到我未來的生涯,一個充滿死氣和血腥的未來!令我驚慌的不是這個可怕的未來,而是我對這個未來的期待,這是一種良知無法壓抑的欲望。前幾天我還為見到的叛軍娃娃兵感到悲哀,可是現在我應該為我自己高興還是悲哀呢?

  拾起身邊的彈殼,我抽出軍刀在上面劃了五道刻痕,這是我單兵作戰的第一次戰果。盯著彈殼我愣了會兒神,上面的五條刀痕意味著五條生命經我手送進了地獄,這讓我產生一種操控人生死的無上感覺……

  搖搖頭,我自嘲地笑了笑。看來我還是不夠格成為一個出色的殺手,我還為我的敵人的死亡而分神!我把彈殼放進衣袋裡。看了看手上的夜光錶,現在才一點半,從最近的政府軍駐地過來也要一個多小時,我有充分的時間撤離。看了一眼火光越來越小的吉普車,我慢慢收回設下的警戒陷阱,悄悄潛向吉普車。車子的火已經滅了,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受傷的士兵已經被炸死了。

  我走到我第一個擊斃的傢伙跟前,慢慢地把這惟一一具完好的屍體翻了過來,把他身上手雷的拉環拉開,再把他的身子翻過來,用身體壓住保險把手,然後慢慢把屍體放平,悄悄地離開了狙擊現場。

  "轟!"背後的叢林中傳來一聲爆炸。看來有人搬動了屍體,不知是誰這麼倒黴!

  扭頭看了一眼來時的路,我冷冷地笑了笑,他們趕來得倒是不慢。扭過臉繼續向叢林密處深入。揮舞著手中的美軍騎兵刃砍開面前的樹藤,對照地圖再向前走一個小時就是政府軍的駐地之一。一個月的交戰,已經在這一帶拉成了一條長數十公里的交火地帶,在火線後方便是駐地和補給點。我前進的方向有一個醫療補給站,在那一帶應該有很多的散兵和不成規模的小型部隊。

  揮動砍刀,砍斷擋在面前的樹藤,非洲的原始森林全都是未開發的處女地,沒有任何道路。隨著我的前進,身邊草叢中不斷有驚醒的小動物四下奔逃,一副萬類霜天競自由的景象。除了濃重的濕氣沾得全身都黏乎乎的和前進時要小心腳下不會踩到毒蛇外,其他都挺好的。

  我可以肯定身後一定有追兵。這些非洲政府軍的軍事素質雖然不高,可是因為有很多人從小在叢林中長大,所以叢林追蹤都很有一套。雖然我離開的時候很小心地掩飾過行蹤,可我不敢保證沒有人發現,所以我要加快腳步,在天亮前越過對面的山頭。

  第一道陽光從樹頂灑到地面的時候,我已經翻過了山頭,沿著山坡順著河流走了好久了。看了一下表,已經八點了,山林中白天來得比較晚。估計追兵不會為了一個狙擊手而追我這麼遠,我也走了一夜了,有點餓了。坐在樹下,我打開背包,翻出吃的東西,沒帶脫水乾糧所以沒敢多吃,只拿出一小塊能源棒,吃完喝了口水,然後休息一會兒。

  趁休息的時候,我把槍不完全分解地進行了一下護理。撫摸冰凍的槍管,想起部隊中人人都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槍就是戰士的生命。更有甚者還給自己的槍起名字,天天兒子兒子地叫!這種感情我拿起槍打起仗才有真正的體會。

  休息了十分鐘,拿出GPS定位系統和地圖校對了一下坐標,我就又起來前進了。

  站在山坡上,我仔細地觀望著對面的橋。橋不大,政府軍竟然還設了個簡易的橋頭堡,不過可能是離火線比較遠的後方,站崗的士兵都很鬆散,竟然一大群人圍在路中間,靠著攔路杆吸煙閒聊!只有一個人坐在機槍堡裡,還在聚精會神地看書,把整個上半身都露了出來。機槍堡裡只有一架南非SS?77式7?62毫米輕機槍。

  如此的機會,我怎麼能夠放過?慢慢地趴在樹下,初步用瞄準鏡測了一下(快慢機用的瞄準鏡沒有紅外測距),700多米距離倒是不近,這是我第一次如此遠距離狙殺目標。拿出測距儀,對準目標進行精確測量。753米。根據測量結果,我調整好槍的瞄準具。為了不驚動外面的敵人,我先瞄準了槍堡中的機槍手,扣動扳機,命中目標!機槍手一晃便趴在了機槍上,距離較遠再加上槍管上特製的消音器,外面的人根本就沒有發現情況。

  撤出彈殼,我瞄準了第二個目標,他正在向邊上的士兵借火,被我擊中了肋部,瞄準鏡中的小人只是一晃像是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便栽到在地。其他人意識到有狙擊手的時候,我已經解決了第三個目標。看著鏡中的人群躲進機槍堡中,我拉出第三個彈殼。SSG69惟一讓我覺得不滿意的地方就是射速過慢。如果用半自動狙擊槍,這七個人最多只能跑掉兩個。不過它的精確度真不愧"裝在牛車上的精確制導武器"的稱號!裝了消音器這彈散佈還這麼小,等回去我也得弄一把。

  現在所有人都躲了起來,已經沒有機會,我慢慢地退到樹後。聽著背後時不時傳來的細小槍聲,我抽出軍刀,在彈殼上又添上新的劃痕,然後把彈殼裝回衣袋。做完記號後,我便悄無聲息地向來時的路撤退,現在只有向上走到河的上游去渡河了。

  我覺得我現在不像一個狙擊手,更像一個獵殺者,不斷地移動,不斷地捕殺!也不知快慢機為什麼給我這樣一個奇怪的任務,狙擊手一般都是兩人小組一起出動,一個觀察手兼掩護手,一個狙擊手。單人獵殺很少見,只有在城市混戰中,才會有單人各自為戰的情況,現在這種難得一遇的事怎麼會出現在我身上?

  我一邊抱怨,一邊把槍舉過頭頂涉過齊腰深的河水。從沒有想過會有這種事情,讓一個新兵完成這麼麻煩的任務。

  越過河流,趴在山崗上,我一眼就看見了醫療站。站內的人很慌張,估計是聽說了橋頭的槍擊案。營裡面全是荷槍實彈的巡邏隊,塔樓上也有觀望手,看來不好得逞,白天太容易暴露目標了。我要等待,等待時機!等待夜色的降臨!

  現在是上午十一點,挑好最好的掩護位置,佈置好陣地後,我所需要的只是等待夜晚的到來!

  趴在地上準備射擊所需要的一切。600米外就是一個駐滿軍人的營地,但在我眼中就像一個插滿蠟燭的大蛋糕一樣吸引我。如果現在有人問我什麼事情最讓人難受,那就是看見一頓美餐擺在眼前而不能動筷,儘管我並不是饑民,但我能感到我有渴望。

  等待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如果是在非洲酷熱的天氣中,趴在佈滿蟲蟻的草叢中,更是"妙不可言"。雖然我身上塗的偽裝色有驅蚊蟲的功能,可是總有漏網的小傢伙,鑽進我的衣服內咬得我"皮開肉綻"。而我又不能動,那種麻癢難耐的感覺真是讓人酸透心尖,我甚至學會了像馬一樣讓局部的肌肉抖動。慢慢地麻癢過後反而傳來了一陣並不難受的熱乎乎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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