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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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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修遠的聲音再出現時,那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裡迸出來的:"不殺了?從西北到上海的地盤全放手了,就不殺了?從上海到重慶的地盤全被占了,就不殺了?你的九個師兄全扔進去了,就不殺了?你知道這是多大的一場賭?現在劫謀已經快上套了,不賭了?劫謀會說,你可以不要你的錢,可是把腦袋也留下來。"他輕言細語到有點纏綿,那種纏綿讓阿手戰慄,"所以仍然要殺。兩只見了血的狼要怎麼才會罷休?一隻咬死另外一隻!那時候才能考慮你說的——大局。我保證劫謀也是這麼想的。" "我在西北見過狼。它們從來不同類相噬。" 沉默。 修遠的聲音冰冷:"你在西北待久了,在西北待太久的人都變天真了,像是卅四。他說我們仇恨,因為手段用得太多,他不用手段了,他被大卸八塊兒了。我很想收手,可是……" 轟然的一聲槍響在蒸汽中炸開,阿手直愣愣地瞪著在他眼前爆開的那個頭顱。黑衣在蒸汽中出沒,槍口訓練有素地指著一切可能的方向,那是劫謀的青年隊。 阿手癱坐了下來,帶著濺滿了赤裸皮膚的血跡,他全無反抗之心,連坐著也嫌累,他躺倒在蒸汽中的地板上。 血在慢慢地滲開,白瓷地板不滲水,導致死者的血無窮無盡地擴張。 青年隊掩近,用槍指著那具老人的屍體,也指著阿手,可阿手很快就被他們放棄了。 阿手被踢了一腳,像對一具屍體。 青年隊基地。劫謀看了看地上那具剛剛被帶回的屍體,立刻走開了一些,他殺人如切草,可並不喜歡死人。 "假的。"劫謀說。 "阿手在和他說話。" "你聽見他們說話?" "阿手裝作給他擦背,一邊擦背一邊說話。" "阿手給他擦背,和修遠說話。你們開槍的時候修遠跑了。小花招,可是有效。" 那幾個功敗垂成的青年隊只好僵硬地站在那。 "阿手呢?" "照先生吩咐,放他去了。" 劫謀再沒發表意見,出去。 62 一夜的風雨已經停了下來,滿世界的殘枝落葉。 零在窗簾後窺看了一夜,他還穿著回家時的那身衣服,這套衣服陪他經歷了他的第一輛腳踏車,目睹了對劫謀的刺殺,陪著他傾聽二十對他揭曉的秘密。對面的門牌仍是翻著的,但正被對面的用人正了過來。零看了看自己,除了被濺在衣襟上的一塊血跡,一切都像是一場夢境。 曹小囡蜷在零的床上睡著。 零安詳而傷感地看了曹小囡一會兒,然後打開衣櫃,換了一套衣服,他準備去上班。 將走出家門時,零掃了一眼父親的靜思室。門虛掩著,廣播聲已經停了下來。零猶豫了一下前去敲門,沒有回應,零推開門。 曹順章衣冠楚楚地坐在桌後,看起來就要去上班,儘管他用不著坐班。一支雪茄放在桌上,居然沒被點上,他臉上是從未讓人看見過的衰老和沮喪。 零動容,有些心痛,儘管這種心痛零不願意承認,他愣了一下,輕輕地走過去。 曹順章在零推開門時便已知曉,但沒動過也沒有表示,連眼珠都沒動過。 零呆呆站在曹順章身邊,零想安慰煩惱的父親,但卻一籌莫展。於是他一言不發,直挺挺在曹順章面前跪了下來。 曹順章動了一下,然後決定不要動,最後他覺得動或者不動都不自然。 "幹什麼?" "對不起,爸爸。" 零從來沒有對他的父親說過這三個字。這三個字導致曹順章臉頰上的肌肉狠狠抽搐了兩下,並讓他回話時有點嘎聲:"對不起什麼?" "對不起這麼多年,十四年,扔下了您和小囡。" 曹順章生硬地說:"死不了。" "爸爸,有什麼不開心的事?" "有你還有什麼開心事?……"曹順章打住了這種惡聲惡氣的慣性,換了一種口氣說,"做生意虧了一大筆。" "家裡人都在,這就是好。" "是的……死不了。"曹順章彆扭地看了看兒子,不是因為兒子跪著,而是因為自己有些動情,他因這種動情覺得彆扭,"起來起來。" "我發現這麼跪著挺踏實的,剛發現。" 曹順章橫了零一眼:"我還想我要死了,你做孝子,恐怕都不會給弔唁的下跪。" 零微笑:"那得一萬年以後了。" "媽的。我就知道你看你老子時怎麼想,你一定在想,這只一萬年不死的老王八。" 零笑,曹順章也笑,但這爺倆笑起來就像針鋒相對。於是曹順章又恢復到他一向的那個樣子:"提大包的,你該去掙今天飯錢了。" 零從家裡出來,再次在家門口遇上了曹葫蘆,青布長衫,淋得透濕,在門廊甩去油布雨傘上的水,活像一條雨地裡的黑色泥鰍。 曹葫蘆:"二少爺。" 零再次看了看那張一夜未眠的臉。 曹葫蘆走下臺階。 司機釘子正在清除車上的雨跡,看曹葫蘆一眼又將頭偏向。 葉爾孤白駕車駛過曹家門前時眺望曹小囡的蹤跡,那樣子像足了一個奸細。 63 零又挨駡了。 是那個身份小似芥子架子大過須彌的上司:"我見過偷的,見過騙的,見過往家挾帶的,沒見過你這麼笨的!第一天車就丟啦?跑了和尚跑不了廟。你就是廟啊!弟弟!" 零沉默。 "事情可大可小。大呢,你不想幹了?小呢,扣錢。對你這種人最好就是比大還大,派片子送巡捕房……" "科長,簡會長叫曹若雲去。"一個小職員在一旁通知。 "馬上我去。" "點名曹若雲去。" 上司接著說:"不過我一般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沒。快去。完事了來跟我商量一下你這月薪水是不是該泡湯。" 零怏怏地走開,往會長的辦公室走去。在簡執一的門口,零站住,他看到簡執一桌上攤滿了賬本,至少有三個會計正在一起算著鬼知道哪筆搞不清的賬。 一個會計抱著一摞賬出來,一個會計抱著更高的一摞賬擠進去。 會計嚷嚷:"擠這幹什麼?不礙事啊?" "會長找。" "會長沒找你,會長今天沒心飯局子,正查帳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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