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零號特工 | 上頁 下頁
一七


  零近乎淒慘地聽著阿手的道理。

  "我是生意人,生意人老實。"

  零點點頭,他不再企圖幫阿手做什麼,但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你去歇著,下晌午我就會趕你走。你就趕緊往你來的地方走吧。你出不去,這地方也不是你待的。"阿手又去對付他劈不完的柴。

  人聲喧嘩,槍械碰撞,一小隊士兵出現在他正要進去的門口,卅四得意揚揚地跟在後邊。

  阿手立刻扔掉了斧子,舉起了雙手。零訝然。

  "就是他!"卅四指著零對士兵喊。

  幾個士兵將零扭住:"走!"零痛苦地大叫。阿手木然看著人消失,然後繼續劈柴。

  零被幾個士兵扭著走向軍營。卅四小人得志地跟著。

  零被帶到軍營,兩柄槍托交叉著叉住他的脖子摁在桌子上。

  營長仔細研究著零,如同菜婦在市場上挑揀一塊豬肉。他甚至摸了摸零的肱二頭肌:"就這?延安來的危險分子?"

  "就是他!"卅四說,"此人居心險惡,蓄意破壞民國教育制度!"

  "破壞?他也掄得動炸彈?破壞啥?"

  "蓄謀不軌的無政府主義者!敗壞聖賢至道!儒之……"

  "住嘴!你奶奶個熊了!"營長的槍重重拍在桌上,震得卅四身子一彈,"老子這都火燒眉毛屎頂屁門了!我來管你娘的教育?娘的聖賢?你個老僵屍以為找個垃圾往我這一塞三百就會變兩百?門都沒有!想出關就是三百!叉出去!"嚇得卅四趕緊退了出去。

  營長看著被摁在桌上的零說:"放啦!這種貨色扔在三不管自己就翹了,留下來你喂他呀?!"

  零被放開,茫然揉著自己的脖子,被士兵推搡出去。

  烈日下,街兩邊的對抗已經接近偃旗息鼓,但是兩個被從軍營裡推出來的人小心翼翼地踏著中線,這讓他們不可避免地靠得很近。離開延安之後,零終於得到第一次可以和卅四談話的機會,那種談話很怪,嘴唇基本是不動的,眼睛則像任何一個過三不管的良民那樣望著地面,像是腹語。

  零說:"屋裡那幾個是同行,裝成劫匪,可看他們使槍,准是慣使巴掌大的小玩意,沒使過大號的盒子炮,不知道是軍統還是中統。"

  卅四不語。

  零問:"您打算怎麼走?真去買條路?"

  卅四依然不語。

  零瞪著卅四的背影,這樣的沉默讓他壓抑而憤怒:"您怎麼想?我越來越不懂您的意思,我們的計劃不是這樣的。我明白。延安有他們的人,就像這裡有我們的人。我們在那裡做過什麼這裡有人知道,所以您還是和我勢不兩立的馬督導。我不怪您怎麼對我,可您搞出這麼多的動靜,不智。"

  卅四漠然,小心翼翼地使用著他的手杖,像是怕摔倒,又像是怕踩痛那條不存在的中線。

  零壓低了聲音,以李文鼎的頹喪看著地面:"您在引起別人的注意……計劃是我和其他同志吸引敵人的注意,您完成任務!為什麼花錢買路?一毛不拔的馬督導花三百買路?您想告訴人有很重要的事情,絕對不是回家?我準備好去死,可您到底在想什麼?"

  "保重。"卅四沒頭沒腦說了一句,然後再也無聲。

  零也閉嘴了。屋裡的軍統正悄無聲息地從屋裡漫了出來,他們沒有越過中線,但是劍拔弩張,有人把七九式長槍公然地挑在肩上。

  午覺剛醒的鯤鵬走出店門,在街邊看著他們,更多中統的人在他身後簇擁起來。

  卅四和零都加快了步子,他們逃進阿手店時像只過街老鼠。

  軍統在街上越聚越多,沉默,壓抑。他們看著鎮外的荒野,明顯在等待什麼。

  鯤鵬咽了口唾沫,他開始有點後悔自己的囂張。

  阿手的父親仍在拉風箱,零和卅四進來,趕馬的那幾位正在大堂裡吃東西,他們惡毒地回頭看了一眼。卅四頭也不回地紮進了大車鋪所在的房間。

  阿手正把零的行李拿了過來,沉默著把那堆破爛塞到零的手裡,算是下了逐客令。

  零默然,轉身伸手去開門。他沒能打開門,因為忽然從鎮外傳來疾馳的馬蹄聲。

  窗外,一騎飛馳,一直到那幫等待的軍統身邊才勒住。果綠下馬,掃視著三不管所有的建築,甚至不去看對面如臨大敵的鯤鵬們,最後他的目光落在阿手的大車店上。那是全鎮最古老也最厚實的建築,厚厚的土牆,兩層,為防風沙,只有很小的窗戶。果綠走向阿手店,所有的軍統跟在他身後。

  鯤鵬有些發愣,他想去抓桌上的機槍,但最終沒有動手。跟中統的張揚比起來,軍統才是真正隨時準備殺人的人。

  門被猛然推開了,零後退,果綠和他的軍統漫了進來,佔據了這並不狹窄的半個大堂。靠門的人掏槍把住了進口。

  零已經被逼得站到了阿手父親的身邊。屋裡原有的幾個人都呆若木雞地或站或坐著。

  果綠看了看這地方的內部結構,他顯然很滿意。屋裡最大的一套桌椅正被那三個趕馬人占著,果綠徑直走過去:"來找無頭財?"

  兩個人沉默,一個人點頭。

  果綠淡淡地說:"槍火擱桌上,人上後院柴窩裡蹲著。天星幫辦事,不喜歡背後人腰裡有火。"

  三支駁殼槍放在桌上,趕馬人乖乖去了後院。

  果綠坐下,扒廢鐵一樣把三支槍扒到一邊。他向阿手招手:"你叫阿手?"

  阿手軟著腿過去,點頭。

  果綠伸手拖他過來,把他的腦袋摁在桌上。果綠在看阿手頭上那條痕:"對過打的?拿什麼?"

  "桌子腿,上邊有釘子。"

  "傷得重?"

  "躺了兩月。"

  "想報仇嗎,阿手?想報仇地方借我們用用。"

  阿手吸了吸鼻子,他是要哭哭不出來:"我求您換個地方。"

  "你店裡現在幾個人?"

  "七個。"

  果綠數了七發子彈,放在桌上,又數了七塊銀元,放在另一邊:"我們比對過講道理。你自己選。"

  阿手茫然,然後拿了那七塊銀元。

  "聰明人。"果綠說著,向所有人揮揮手,"準備。"

  店裡頓時炸窩了。桌子被拖到了窗邊,被褥枕頭被拿起來,撕開。枕頭褥子被打平,作為依託射擊的支架。後院,三個趕馬人蹲在柴堆邊,幾個軍統在他們身邊掘土,將土裝入麻袋。裝土的麻袋被架上桌做成防禦工事。一道正對著房門的臥式工事被他們堆了出來。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