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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準備

  我師傅叫彭天程,是十年前到我們這兒來的,他雇人在離我們山寨十裡的地方蓋了個兩層的吊角樓,誰也不知道他是從哪兒來的。

  在我們龍山縣他可是很有名的,主要有六點:第一是他婆娘(老婆)是個金髮碧眼的女洋鬼子。第二是他學問很高,全縣沒一個人會說嘰裡咕嚕的洋話,就他和他婆娘會說,這學問不高哪成。當然現在我和阿超也會說洋話了,還是兩種(德語和英語)。第三點是他的槍法十分了得,在山上比老獵人還行,別人打的大多是山雞或兔子什麼的溫和性動物,他卻專打老虎或狗熊之類的食肉性王者動物,每月打兩次,沒一次落空的。第四點是他朋友特多,這不僅因為當時是省主席親自送他來,而且時不時地還有江湖人物來看他,沒有一個土匪敢搶他家的羊,敢搶的土匪現在都被人莫名其妙地殺了,頭就掛在縣城的大門上。因為這幾十隻羊是他那洋婆娘專門養著玩的。第五就是他特怕他那洋婆娘,我和阿超親眼看見過他婆娘拿著他經常抽我的那根馬鞭,把他趕得滿羊圈亂跑,他還一個勁地求饒,看得我倆特過癮解氣,也為師傅怕婆娘而覺得特丟人。第六就是他為人特仗義,對誰都好,誰找他借錢都借,還從不找人家還,我沒見過他拿異樣的眼光看人,也沒見過他跟人吵架打架,當然我和阿超兩個倒黴蛋是個例外,他老拿那馬鞭抽我倆。

  說大家都很敬畏他,還不如說大家都很畏懼他吧(我認為)。

  "兩個不爭氣的東西,跪下!"師傅一見到我和阿超拿著槍進來生氣地罵道,不過沒打我們。

  我和阿超連忙跪下。

  "知道為什麼打你們不?"師傅用他那特粗的馬鞭在我倆頭上來回指著。

  我和阿超搖頭,眼睛卻盯著馬鞭,就看誰先挨第一下。

  "我……"那鞭子猛地往上一仰,我都做好了思想準備,低頭閉眼咬牙硬挨,可那鞭子並沒有落下來,而是收了回去。

  "今天我也講講民主,讓你倆挨打也挨得心服口服。"

  老天開眼!這老東西終於知道和我倆講理了。

  "獵人第一條準則是什麼?"

  "永遠沉著冷靜。"我和阿超齊聲回答。

  "嗯!記得就好,這就是我打你倆的原因。"接著他又站起來,把馬鞭往我面前一扔:"要是我說得不對,你倆可以用它抽我。"

  天啊!可有機會報仇了……可是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用行動來表示心意。

  "第一,阿峰,你就這麼去殺陳麻子,先不說對方有沒有準備,你們殺不殺得了他,就說你倆殺了他,又成功地逃脫,那你娘怎麼辦?對方要是用你娘來威脅你,你又怎麼辦?第二,你死後誰現在給你爹送終,誰將來給你娘養老送終。第三,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一死你家就絕香火了,你對得起你死去的爹麼?第四,這其中有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為什麼陳麻子敢在今天來打山寨。雖然他和王家走得很近,但他就不怕李家報復?還有很多我一時也想不到,不過你現在說我說得有沒有理,應不應該打?"

  "師傅打得應該。"我臉色慘白渾身直冒虛汗地連忙答話。

  "不過!——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這個仇不報那還是人麼?阿峰,是你親自報仇還是我遞個話找人把他給滅了,你自己拿主意?但有一點,你現在不是報仇的時候,你爹養你十多年,現在就去給你爹當七天的孝子。"師傅轉身坐下,臉色顯得很氣憤,我想這大概是因為我是他徒弟的原因吧。在我們這兒殺個把人很平常,但我師傅是大人物,那就不一樣了,那叫打了他的臉。

  "我親自報,不過,師傅,我今後該怎麼辦,還要你幫我拿個主意。"

  "嗯!這才是我的徒弟,是個男人。我都想好了,等把你爹送上山(埋葬)後,先在家好好地陪陪你娘,然後你和阿超兩個人就到外面去闖闖。現在世道很亂,聽說國民黨現在要和共產黨一起聯合所有人打日本鬼子。就憑你倆跟我學了十年的這身本事,定能混出個名堂來。等你倆混出了名堂後,自己帶人回來報仇,到時候誰敢對你不敬,誰敢違背你的意思你就可輕易地滅了他。你娘那兒你就放心,我照應著。"師傅說完想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混不出名堂不准說是我的學生,也不准打我的旗號拉關係,不然我打斷你倆的狗腿。"

  我和阿超急忙點頭,我心想:出去後不拉關係那是假的,有師傅這麼好的一棵大樹不靠靠,那就是有病。

  當下又和我倆說了些細節,然後就叫我倆下樓為爹敬孝。

  七天后,爹就埋在我家屋後的那個二三十米高的小山坡上。

  等客人和幫忙的人都走後,我被小敏紅著臉拉到了她家那大屋子裡,因為他爹也就是我未來的岳丈大人要對我訓話。

  坐好後喝著茶,大廳中只有我倆。

  "阿峰,我聽你師傅說你明天就要到外面去了?"我的未來岳丈對我依舊很關心。

  我點著頭回答:"請人看過日子了,明天正午是個好吉日。"

  "唉!可惜我那老哥哥就這麼去了,不然——不然!"

  看著達叔有些紅了的眼睛,我也有點想哭,但我堅強地苦笑:"達叔,我爹走了,還有我!我定要報這個仇,只不過我走後我娘那兒……"

  "我就是為這事找你的,你看,你和小敏都大了,她一個女孩子家的,老是這樣也不好,我看還是在走之前把你倆的婚事給辦了吧,你看如何?"

  "全聽您老的。"我感覺有些暈乎乎的,都不知道怎麼說了。

  "你同意就好,你娘那邊我已經說過了,就等著你這句話。那就今天吧!"

  "我……"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外面倒是響起了聲音:"你個小妮子,知道害臊麼?還在這兒偷聽,看我不撕爛你的耳朵。走!跟我做飯去。"

  "娘!娘!你輕點兒,輕點兒!剛才你也偷聽了。啊!娘,娘!輕點兒!……"

  我臉紅得能跟猴子屁股相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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