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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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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夜裡我們撤到城裡,今天一早撿的。不知道哪個混帳把這玩意扔在路邊不要了,還有子彈帶……」 他興致很高地把這挺「花機關」揚起來晃了晃: 「城裡地方擠,在裡面跟小日本幹仗,還是這玩意來勁!」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麻子臉中士把周圍聚起來的弟兄掃視了一圈,嘴裡輕輕地點了點人數,然後揮了揮胳膊: 「弟兄們,跟我走吧。不多等了,這小鬼子可說到就到了啊。」 蕭劍揚愣了一下,趕緊問: 「還到別處去?那這兒怎麼算?」 麻子臉中士嘿嘿笑了: 「這裡也就是個招集大夥兒的臨時地方。咱們的主陣地在別的地方,待會兒你就瞧見了。」 他抬手指了指三層小樓頂上的那面旗子: 「這旗子你們能看見,日本人也能看見。如果咱們守在這兒,這旗子就成了人家炮兵最好的靶子。」 蕭劍揚指了指樓頂上的那面軍旗: 「這面旗子就留在這裡嗎?」 麻子臉中士開心地笑了:「別急,不會糟蹋它的。」 說完,他伸手解下自己腰間那塊髒兮兮的白布,使勁地抖開。 這下蕭劍揚看清楚了:那原來是一面日本人的膏藥旗。有些特別的是,這面膏藥旗上,被人用黑色的墨汁,沿著旗面的對角線畫了一個大大的「×」。旗子中間那個紅紅的膏藥丸子,如今變得更難看了。 麻子臉中士興高采烈地告訴蕭劍揚他們,昨天在紫金山的陣地上,日本人發起了一次衝鋒。他們連從側翼給鬼子來了個反衝鋒。日本人沒料到在紫金山一帶打了這麼多天,「支那軍人」還有體力和意志發起反衝鋒,一時手忙腳亂,退了下去。 在戰鬥中,麻子臉他們連繳獲了這面旗子。麻子臉中士自己繳獲了一副鬼子的望遠鏡。 「剛才,按我們營附的吩咐,我好不容易在家小店裡找到點墨汁,給這旗子『打扮』了一下。現在,它可要起點作用嘍。」 一面說著,麻子臉一面沖不遠處一個背有點駝的軍人喊了一聲: 「曹班長,這旗子就交給你了。按營附交代的辦啊。」 那個被叫作曹班長的老兵走過來,拿過這面打了「×」的膏藥旗子,然後帶著另外兩個弟兄鑽進了那座三層高的小樓。 「曹班長,我們工兵營的,擺弄炸藥的老手。」麻子臉見蕭劍揚他們都鬧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兒,就很是得意地解釋說: 「我們營附交代,看時候差不多了,就把咱們的旗子取下來,把這面膏藥旗升上去。然後,他們幾個工兵會在樓頂佈置點兒小玩意兒……」 說到這兒,他滿臉麻子都興奮得有些發亮: 「你們想,等日本兵看見自家的旗子給糟蹋成這樣,能不心疼嗎?他一心疼,能不趕著上樓頂去摘旗子嗎?他一上樓頂,能不……」 說到這兒,他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 「……給進南京城的日本人一個——『我哈腰古德一馬死』。」 蕭劍揚不解地問: 「這個『我哈腰……』是什麼?」 麻子臉給他解釋: 「這是東洋話,就是『早上好』的意思?」 蕭劍揚一聽樂了: 「行啊你,還懂鬼子話。」 麻子臉告訴他,自己是南京本地人,以前在南京城裡的日本商行當過學徒,會點兒日本話。 不久,那面給墨汁打了大「×」的膏藥旗,就像個被示眾的小賊,愁眉苦臉地被張掛在三層樓頂的旗杆上。 這時候,麻子臉中士已經帶著包括蕭劍揚在內的十來個弟兄,鑽進小巷子,朝著他剛才所說的「主陣地」進發。 二 蕭劍揚背著槍一邊走,一邊努力地豎著耳朵聽四周的動靜。從東、南、西幾個方向都傳來了稀疏而淩亂的槍聲。他注意分辨了一下,除了三八大蓋那獨特的「乒勾」聲之外,還能聽見一種焦脆的槍聲——這槍聲蕭劍揚再熟悉不過了,那是中國士兵的中正式步槍發出的聲音。 「就是說,除了我們這幫子人,還有別的弟兄也留在城裡跟日本人幹仗。」蕭劍揚有幾分激動地想著。 走在他身邊的麻子臉中士,扭頭低低地對大夥說: 「拉開距離!走快!」 連蕭劍揚在內,他們這十來個人彼此間拉開兩三步的距離,武器都端在手裡,保險打開。 路面上散落著不少步槍和手榴彈,麻子臉中士吩咐大家: 「多撿點手榴彈,打起來了用得著。」 蕭劍揚從路面找了個被踩得有點變形的洋鐵皮水桶,把撿起來的手榴彈都擱在裡面。 穿過一個路口,馬路的路面變得略微狹窄起來。柏油鋪成的馬路上,到處扔著各種東西,都是撤退的部隊和逃難的市民遺棄的。有半新的軍用毛毯、木頭箱子、布包袱、癟了胎的人力車……一輛黑色的私家小汽車也可憐巴巴地歪在馬路邊上。大概是在逃難的時候拋了錨,被原來的主人無奈地丟下了。 馬路兩邊有不少是兩層樓的民房,其中一部分在前幾天的轟炸中,被日本人的炸彈炸得只剩下了一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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