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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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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夜幕降臨在中華門的城頭上。 弟兄們原本張羅著讓二排長到後面的裹傷所去。何進財搖了搖頭: 「這點傷,沒啥。」他在身上到處找煙捲:「操!咱們這點兒人……要死也死在一堆吧……」 黑暗中有幾個人登上城牆。他們是中華門附近一家小飯館的夥計。飯館老闆帶著家眷逃到江北去了,留下他們幾個看店。他們一商量,給守城的官兵送來了吃的——切成片兒的鹽水鴨。 筆桿兒連長笑著招呼大家: 「趕緊打牙祭,弟兄們。這叫桂花鹽水鴨,是金陵城的名吃啊。」 城牆外面的槍炮聲沉寂了下來。雨花臺上的炮火也停息了,只是在一些地方有火光閃動。 寒冷的夜風吹來,蕭劍揚抱著槍打了個冷戰。這種莫名其妙的寂靜,反而讓他感到心神不安。 「現在越安靜,明天的仗就會越凶。」戰鬥經驗豐富的二排長在自言自語。 夜風吹過來一陣濃烈的焦糊味兒,那是燒焦了的人肉的味道。 下午的時候,一小股日本兵在火力掩護下沖過了護城河橋。佔領了獨立排原來據守的那個沙袋掩體。 306團的弟兄不知道從哪裡搞來了幾大桶煤油,打開蓋子澆了下去,然後扔了兩個火把。十來個日本人就這麼變成了一堆炭。 大夥兒閑坐了一會兒,二排長推了一把四班長吳鐵七: 「老七,給大夥兒吹一個吧。」 吳鐵七嘿嘿笑了笑,從挎包裡摸出短短的竹笛,放在嘴邊吹了起來。 清亮而悠揚的聲音響了起來。 筆桿兒連長用四川口音抑揚頓挫地念出了一句詩: 「不知何處吹蘆管,一夜征人盡望鄉。」 紫金山的上面,山火在燃燒。 夜空很晴朗,除了閃爍的星斗,半輪月亮也浮現了出來。 吳鐵七的笛子聲剛剛停下來,突然,從城牆外頭也傳了一陣飄飄悠悠的樂曲聲。 蕭劍揚對樂器之類的玩意兒一竅不通,他只是覺得這曲子聽起來有點怪,不大像是咱中國的。 筆桿兒連長側著耳朵聽了聽: 「這叫『尺八』,樣子跟竹簫差不多。當年是由咱們中國傳到東洋去的。如今在中國,吹這玩意兒的不多了,在東洋倒比較多。」 小蘇北好奇地問: 「連長,你怎麼懂這麼多東西?」 筆桿兒連長微微仰起頭,帶著點兒回憶的神情說: 「我在中央軍校的時候,有個教官以前是在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留學的。他就會吹這東西。」 旁邊的二排長,突然揚起脖子大聲吼唱起來了: 「城外的小日本 我日你家親媽媽 你媽媽肚上老子趴 你的兒子老子殺 (要)你還幹什麼?」 城牆頭上的弟兄們笑得前仰後合。 城外的樂曲聲也停了下來。只剩下清冷的月光,無聲地散落在高高低低的城垛口上。 黑暗中,第六個疙瘩,輕輕地系在蕭劍揚的那條細皮繩上。 十一 12月12日的清晨到來了。 雨花臺頂上的槍炮聲漸漸停息了下來。中華門城牆上,弟兄們的心都沉了下來——雨花臺失守了。 「鬼子要攻城牆了,多預備手榴彈!」 佔領了雨花臺之後,日本人的火力可以居高臨下地對中華門進行壓制。弟兄們緊緊地貼在城頭的磚地上,頭頂的鋼盔前沿兒都碰到了磚頭上。 為了減少不必要的損失,筆桿兒連長讓大部分弟兄撤到城牆後面去,只留下幾個人監視鬼子的動向。 中華門的背後,一排好幾個圓拱形的磚洞,蕭劍揚他們51師的弟兄就躲在這裡面,另外還有88師的官兵。 筆桿兒連長用手拍拍磚洞的牆壁,很感慨地說: 「這洞子叫『藏兵洞』,是300多年前朱洪武修的。沒想到300年後,咱們當兵的還是要靠它來藏身。」 蹲在這個古老的藏兵洞裡,蕭劍揚把身子倚在牆壁上。感到城牆牆體在微微地顫動。好像有一個巨大的鑿子瘋狂地在牆體上鑿動著。 沉積了上百年的灰塵,不斷地從洞頂上落下來,好像是一片灰濛濛的霧氣。 青灰色的磚頭屑一個勁兒地掉落到鋼盔頂上,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蕭劍揚眯起眼睛,防備灰塵、磚頭屑掉到眼睛裡。他不安地仔細聽著。城牆牆體的深處發出一種沉悶的聲音,好像一個沉睡了很久的巨人在痛苦地呻吟。 日軍把火炮推到離城牆只有500多米的地方,實行抵近射擊。 中華門城頭上的那座三層高的城樓,被炮火掀去了一半。 等到日本人的炮火延伸了之後,筆桿兒連長揮動自來得手槍第一個鑽出了藏兵洞。他的臉上落滿了磚頭屑,看起來灰頭土臉的。 「趕緊上城頭!」他大喊著。 弟兄們從藏兵洞裡鑽出來,迅速上了城牆。 高大的城頭此刻籠罩在黑灰色的煙塵之中。炮彈爆炸後尚未散盡的硝煙,裹挾著被炸成粉末的磚石碎屑,從城頭向城牆下滾滾湧動。 城頭的垛口,要麼被炸塌了,要麼乾脆給炸飛了。原本由青磚砌成的路面,如今已經面目全非。巨大的青磚被炮彈的氣浪掀得到處都是,殘缺不全。 更為糟糕的是,中華門的城牆被鬼子的炮彈轟出了一個大口子,好像就在剛才,有一把無比巨大的斧子,狠狠地砍在了這古老的城牆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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