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抗戰狙擊手 | 上頁 下頁


  今天他又來到靶場巡視新兵的實彈射擊,向帶隊的連長問了問情況。連長報告說,大多數的射擊成績都不太行,但有個年輕人的槍法相當棒。於是,王耀武的注意力落到了這個不起眼的二等兵身上。

  他發現這傢伙的臥姿不是那麼標準,據槍的動作也不太規範,瞄準的時候更是顯得隨隨便便,但擊發卻又快又穩。別人剛只打了二發,他五發就都已經放出去了。再看看報靶員的旗語:5個10環!

  王耀武沖連長努努嘴:「去,讓他再打兩次。」連長一溜煙地跑了過去。

  又是10發打完了,還是那樣輕快、自如。再瞅瞅報靶員那邊:1組49環,1組50環!

  王耀武決定跟這小子聊聊。

  他上下打量一下這名二等兵——大約十八九歲的年紀,中等個頭,身板兒消瘦但卻結實。黑瘦黑瘦的面龐上,皮膚粗糙,雙頰微微泛紅,一副在山野裡久經風雪的氣色。一雙不大的眼睛,總是習慣性地微微眯著。但從眼縫中現出的兩道目光,卻透著一股幹練與機敏。

  「好小子,多大了?」

  「報告師長!十九。」

  「以前摸過槍?」

  「小時候打過獵,長大了跟爹打過鬼子。」

  「哦?東北過來的?」

  「是!」

  「祖上是……」 王耀武知道東北很多人是以前從內地「闖關東」去的。

  「山東萊蕪。」

  王耀武感到一絲親切,他是山東泰安人,萊蕪離泰安不過幾十裡地。也算是老鄉啊。

  他仔細看了看二等兵胸前的符號。

  「蕭、劍、揚,好!像個軍人的名號。你爹媽給起得不賴!」

  「報告師長!俺以前叫蕭建陽,建立的建,陽光的陽。入伍的時候俺自己把名字改過來了。」

  「呵呵,有意思。你還識字?」

  「在屯子裡念過幾年書。」

  這時候報靶員把剛才蕭劍揚打過的靶子扛了過來。王耀武瞅了一眼,禁不住點了點頭:靶上的彈著點就像一朵輕開的梅花。

  「是塊兒好材料!傳我命令:二等兵蕭劍揚從即日起晉升為上等兵。另外賞五塊大洋。」

  王耀武又看了看身邊的衛隊長:

  「把他調到你那兒去,給我好好地帶,回頭做我的貼身警衛。」

  他轉身剛要離去,沒想到這位剛提升的上等兵開腔了。

  「報告師長!俺吃糧當兵就是為了打回老家!打鬼子就要往前去,待在後面當衛兵……沒勁兒!」

  「呵!」 王耀武轉回頭,笑了。

  「有種!那就還是在連裡幹吧。」

  他走上前,抓起蕭劍揚的手,使勁地握了握。那只年輕的手顯得沉穩而富有彈性。

  「打鬼子?這下有的你打了!」

  四

  真的要打了。

  汽笛一聲長鳴,軍列緩緩駛出寶雞車站,向東而去。站台上大鐘的指針指向10:20。

  這是1937年8月21日的夜晚。

  搖晃的燜罐子車廂裡一片沉默,士兵們疲倦地坐在昏暗中。整日的急行軍把大夥兒累得夠戧。

  8月20日,51師接到了國民政府軍委會的急令。全軍立即開拔,以急行軍的速度趕到寶雞,然後全體上火車。

  由於保守軍事行動機密的原因,連隊的士兵們並不清楚自己將奔赴哪條戰線。但是有一點是明確的,他們知道這回自己的敵手該是誰。

  蕭劍揚身子斜倚在車廂壁上,望著掛在車廂中央的一盞馬燈出神。他真希望這列車一直朝東北方向開去,他真想明天就能打回那片浸透了鮮血的黑土地。

  蕭劍揚的祖輩,早年由山東去「闖關東」,最後在吉林的濛江一帶落下腳來。那裡是長白山的西麓,松花江的上游,山高林密,物產豐富。老蕭家世代以打獵、采藥為生,傳下了一副好眼力和一手好槍法。

  他爹蕭子林,更是當地遠近聞名的好獵手。他打飛龍專打頭,打紫貂則是「對眼穿」。

  當時的東北,把槍使得好的人稱作「某炮」,比如「張炮」、「王炮」。而濛江當地人則把蕭子林尊稱為「蕭頭炮」。後來這個稱呼叫得久了,「蕭子林」這個本名倒不太提起了。

  由於不堪官府、大戶的壓榨,在民國十七年的一個秋夜,蕭子林帶著一幫子弟兄攻破了雙山屯大戶張進仁的院子。帶著奪來的五條「漢陽造」、三條「遼十三年式」,他率眾進長白山起了綹子,報號「槍林山」。

  一次在打家劫舍的途中,蕭子林結識了落魄的鏢師常義昆。常義昆是陝西漢中人,在西安的一家老字號鏢局掙飯吃。不久前他保著一票鏢走關東,沒想到失了手。他無顏再回陝西 ,便流落在關外。

  蕭子林見他為人正直,講義氣,又見多識廣,便邀他當了自己隊伍的「反妥先生」(相當於參謀長)。

  蕭子林的隊伍不擾民,專砸「響窯」,因此深得百姓的擁戴,四鄉里來投奔的人不少。幾年下來,這「槍林山」成了長白山兩麓叫得響的一股綹子。

  蕭劍揚的母親是個善良、本分的女人,她不希望自己的兒子打小就是個鬍子。蕭子林也不希望女人、孩子跟自己進山,過爬冰臥雪的日子。兩口子一商量,決定由當媽的帶著蕭劍揚和他的姐姐,隱姓埋名落戶到百裡外的榆樹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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