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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戴天嬌故意說:「那是聽起來好聽,其實,就是下臺了唄。」

  「你們都是這麼說的?」爸爸很認真地說。

  「是啊,我們實事求是。」

  坐在一邊的媽媽說:「天嬌,你也聽說了?」

  戴天嬌點點頭。

  「既然這樣,」媽媽說,「我看你還是趁現在調回來吧。」

  戴天嬌看看媽媽,又看看爸爸,說:「爸爸,我要找你走後門了。」

  爸爸又是哈哈大笑。

  媽媽說:「這怎麼叫走後門,照顧幹部身邊無子女,正正常常。」

  戴天嬌就把身子靠在爸爸身上,說:「爸爸,為了給你保持革命晚節,我決定不走這個後門。」

  「什麼話?這孩子,媽媽不是說了嗎?不是走後門。」媽媽說。

  戴天嬌對媽媽說:「媽媽,實話告訴你吧,我不想調。」

  「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喜歡那個地方。」戴天嬌說。

  媽媽明顯地面有怒色,但是沒有說話。

  爸爸說:「隨孩子的便,都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媽媽想了想說:「也好,只怕你將來想調了,你爸爸又幫不上你了。」

  戴天嬌說:「媽媽,你是不是特別想我?」說著就走到媽媽的面前,跪在地毯上,把頭放在媽媽的腿上。

  「那還用說嗎?」媽媽用手撫摸著天嬌的頭。

  「其實,媽,我也特別想你,不過,你再等幾年,到那時候,我就一直陪著你,天天都和你在一起,我現在要幹事業。」戴天嬌撒嬌地說。

  媽媽笑了,說:「媽媽還不是怕你受苦,其實,年輕人多吃點苦也好。我看這一點,你像我。當年,你姥爺就因為媽媽投奔革命都氣病了。」歎口氣又說:「那時,我們家條件很好……」

  「那都是剝削老百姓的。」爸爸在一旁說。

  媽媽瞪了一眼爸爸:「你就會搗亂。」

  爸爸又爽朗地笑了,說:「你媽媽那時是很不容易,一個女學生跑到革命隊伍裡來,是需要勇氣的,不過,沒多久就解放了。她現在也弄個離休。」

  媽媽似乎一下子把自己的一生回憶了一遍,說:「那時,媽媽比你小多了。」

  戴天嬌抬起頭看看媽媽,突然覺得媽媽其實是很親切的,又把頭放到了媽媽腿上。

  「都長成大姑娘了,還這樣。」爸爸說,很高興的樣子。又說:「時間過得真快啊,咱們的小女兒也都長成大人了,可想起那些事好像就發生在昨天。我是說。和你媽媽認識那時。」

  「那時媽媽一定又年輕又漂亮。」戴天嬌看著媽媽說,目光裡充滿了自豪。

  「哎,那時真沒想到會有今天,現在都老成這樣了。」媽媽說著眼裡笑著。

  「不老,不老。」戴天嬌撒嬌地說。

  57

  休假的日子真是舒服,早上可以睡懶覺,吃的都是自己喜歡吃的,夏阿姨生怕天嬌吃不好,把自己這一輩子的功夫都使出來了,眼看著天嬌臉白了,身上也長了肉了。

  戴天嬌總想問問爸爸,埋在一五八烈士墓的那個人到底是誰?可是,她隱約感到這不是一個能由她的爸爸告訴她的事,尤其是不能在媽媽面前提。懂事的戴天嬌很少談起一五八,其實她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但是,她怕在這個家裡提到一五八三個字。

  有一天,大哥和崔茜茜回來了,一下子熱鬧起來,餐桌不再感到空蕩蕩的了。吃飯時,天嬌建議喝點紅酒。媽媽一下子緊張起來,「這孩子怎麼想起喝酒來了?」

  「媽,喝點紅酒有利於身體健康。」戴天嬌說。

  「孩子高興,孩子怎麼說就怎麼辦吧。」爸爸插話道。

  酒是現成的,因為平時家裡沒有人喝酒,存的酒不少。倒上了酒,桌上有了一片紅色,一下子覺得喜慶起來。

  大家舉起了杯。

  「總得說點什麼吧。」大哥說。

  「來,為天嬌的金牌乾杯。」崔茜茜說道。

  「什麼金牌啊?」媽媽很吃驚。

  「還有三等功呢。」戴天嬌自豪地說。

  「天嬌參加全省護理知識比賽得了金牌。」崔茜茜解釋道。

  「好,好啊,天嬌這回真成了我們家的女英雄了。」爸爸高興地說。

  媽媽本來舉著酒杯的,一下子放了下來。臉沉了下來。爸爸見狀,臉也沉了下來,用更大的聲音把酒杯放到了桌子上,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

  「來,來,來,為爸爸媽媽的身體健康乾杯。」大哥說道。

  「就是,為爸爸媽媽健康乾杯。」崔茜柑趕快附和著。

  戴天嬌一看到這種局面就緊張,她機械地跟著端起了酒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倒是崔茜茜反應快,她又扯出了一個別的話題,說起了大院人家的事。這樣大家才又吃了起來。

  一天,媽媽被崔茜茜帶到總醫院看病去了,爸爸一個人在書房看報紙,天嬌睡了怕覺起來,看到只有爸爸。就像小的時候一樣,猛地撲到爸爸坐的沙發扶手上,用胳膊摟住了爸爸的脖子,爸爸高興地哈哈大笑著,震得房子都在顫動。

  「來,跟爸爸說說你的工作情況。」

  「說什麼?」

  「一五八怎麼樣?不錯吧。那可是一塊風水寶地啊。」

  「什麼風水寶地。大山溝。」

  「那可是你自己要去的。怎麼又說是大山溝了?」

  戴天嬌就笑了,說:「爸爸,你知道一五八的烈士墓山嗎?」

  爸爸把戴著的老花鏡取了下來,點了點頭,「那裡有不少好同志啊。」

  「我總到那去。」

  「去那幹什麼?」

  「去看你說的女英雄唄。」

  爸爸沒有說話,把天嬌的手握住,輕輕地拍著。

  「特別奇怪,她的墓碑上沒有寫字。」

  「那是她自己要求的,她要別人忘記她。」

  「為什麼?」

  「因為有人傷害了她。」

  「誰?」

  「一個不好的人。」爸爸說著眼睛裡流露出一種滄桑。

  戴天嬌猛地感到這事和爸爸有一種聯繫,一種她不明白、也猜不到的聯繫,她一下子不再問了,她有些害怕,她不知道會有什麼她不知道的東西在等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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