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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錢兵說:「我跑完步到柴棚時,看到你的臉都白了。」

  夏冰:「沒這麼嚴重,我只不過是沒有想到。」

  只有錢兵心裡知道,就是那一次,他對夏冰有了一種特殊的感覺。過去在還是個中學生的錢兵的眼裡,女兵好像個個都是《英雄兒女》中的王芳似的,又漂亮又勇敢。可是他當了醫院兵,在醫院裡女兵比男兵還多,他見到了多數女兵都有一種讓人不舒服的女兵味,比嬌氣還難讓人接受。可是,夏冰不一樣,在夏冰身上他似乎又看到了王芳那樣的女兵,那種在他的眼裡真正的女兵。好幾次班裡的女兵有了事,錢兵都讓夏冰去處理,一個是他信任夏冰,再一個就是他願意多和夏冰在一起。當初,夏冰考上軍醫學校臨走的頭天晚上,錢兵已經準備好了一個筆記本,並且在筆記本的扉頁上寫了一首他自己創作的小詩,可是當他到了女兵宿舍時,一看到滿屋子的人,大家見他來都高興地和他打招呼,他又拿出了當班長的那個面目來,對夏冰她們幾個考上學的人說了一些冠冕堂皇的大話,他連看一眼夏冰的機會都沒有,更不要說與夏冰單獨說一句話。他又揣著筆記本回去了。

  送夏冰她們走的時候,筆記本還揣在他的身上,那一天的情景很感人,來送行的人很多,趴在卡車車廂沿上的幾個女兵個個臉上掛著淚花,有一刻錢兵的眼神和夏冰的對在了一起,只是一閃,兩個人都回避了。錢兵似乎受到了淚水和目光的鼓勵,提筆給夏冰寫了一封信,他想等收到夏冰的來信後就寄出去,夏冰的信是來了,信封上寫的是他的名字,可是內容幾乎沒有他,就是提到他也是一些禮節性的大話。錢兵一下子失去了與夏冰通信的勇氣,他想人家學校畢業就是幹部了,給幹部寫信簡直是高攀了。他把筆記本和信鎖到了箱子裡。

  錢兵沒有想到夏冰又回來了,並且見到他時那麼熱情,尤其是上一次他到她們女兵宿舍時,夏冰還幫他解了圍,這一切似乎又在鼓舞他,使他覺得他和夏冰要比與其他人親近一些。

  話題還是老撇,越說越覺得老撇有些奇。戴天嬌又想到了發生在烈士墓的事,更覺得奇怪,只是她沒有說出來。

  35

  這一天晚飯後,戴天嬌又一個人上了後山。

  好長時間沒有來了,好像在和誰又好像在和山說呢。山上的植物還是那些,只是又結了一些新的果子,不論能吃的還是不能吃的都混在一起。算起來,到一五八已經一年的時間了,當初那麼迫切地到一五八來,好像真的要走進一場故事當中。到了一五八才知道,所有的故事都已經成為歷史,而對於她來說,只能是一個遲到的人。烈士墓又是什麼呢,她也說不清,現在只能說是一個自己喜歡的地方,來到這就會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是什麼感覺呢,也許是一種能夠真實地感到自己生命的感覺。

  還是那麼毫無目的地走著,像看一本書一樣,一個又一個地看那些墓碑。看不清的時候,就用手把沾在墓碑上的土揩掉,然後站起身來,兩隻手在一起拍打。

  這時就聽到了一個腳步聲,是向她站的地方走來的。順著聲音來的地方看去,是一個年輕的男人,當然不是那個啞巴男人。

  「你好。」那人邊向她走來邊說。

  「你好。」戴天嬌說。

  「你的舞跳得真好。」他走到了戴天嬌的面前。這時戴天嬌看清了他的樣子,一雙不大的眼睛,鼻子是那種男人長得好的鼻子,嘴有些大,嘴唇厚,臉上的線條很硬,看上去好像有些面熟。戴天嬌就仰著臉看了他一下,感覺他是個高個,戴天嬌想他的年齡和自己差不多吧。

  「你是病號?」戴天嬌想他很有可能是病號,而且是傳染科的病號。

  他笑了:「在你們這些白衣天使的眼裡,什麼人都可能是病號。」

  戴天嬌也不好意思地笑了。「那你是幹什麼的?反正我看你不是醫院的。」

  「這麼說,是醫院的你都知道了?」

  「可以這麼說吧,反正就這麼大個醫院,就這麼點兒人,還別說像你這樣的。」戴天嬌用手拍了一下眼前的墓碑。

  「我什麼樣的?」他又笑了。

  戴天嬌又做出很認真的樣子,看了看他,說:「你這樣特別的唄。」

  男人笑了,哈哈哈的:「怎麼特別?」

  「就好像從天上掉下來的特別。」戴天嬌說。說完用眼睛掃了一眼那個人。又說,「還是自己坦白交代吧,從什麼地方來,到什麼地方去?」

  「呵,女解放軍叔叔,」他說,「還是先讓我來告訴你你是誰吧。」

  「什麼?」戴天嬌睜大了眼睛。

  「別,本來你的眼睛就很大了,這樣過大就不好看了。」

  「不好看又不要你看,像個特務。」戴天嬌甩了一下頭。

  「你嘛,名天嬌,乃姓戴也……」

  「你真的知道啊?」戴天嬌又瞪圓了眼睛。

  他很得意地看了一眼戴天嬌,又說:「戴天嬌,女,現為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一五八醫院外二科護士。」

  戴天嬌就豎著耳朵聽著,想著還會有什麼,怎麼就沒有聲音了:「哎,你說呀,繼續說呀。」

  「對不起,本人瞭解的情報就是這些。」男人囁嚅道。

  戴天嬌就笑了,「老實說,你是不是才住我們科的。」

  「嗨,你怎麼又扯到病號身上了,告訴你我不是病號。」

  戴天嬌就有些摸不透了,就想沒准是軍區來的,又是認識爸爸、哥哥的,說不定回去告狀,就一下子沒有再說話。

  男人見她沒有了聲音,而且看上去也不像剛才那樣大方,就說:「我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張少偉,是到一五八度假的。」

  「真的?」

  「真的。」

  戴天嬌一下子就放了心,「你肯定是個浪漫的人,居然想著到一五八來度假。哎,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幹什麼的。」

  「不好意思,到現在還沒有自食其力。學生。」

  「哦,大學生。現在是放暑假。哦,我知道了你父母在這裡,是不是?」

  「真是聰明的女子。」說到這,張少偉竟然有些不好意思,沒有了剛才那種大大咧咧的樣子。

  原來張少偉是戴天嬌他們科的張主任的兒子,戴天嬌一聽就叫了起來,「啊,你可別告訴你爸爸我們今天說的話。」

  「怎麼了,我爸爸是不是很凶。」張少偉很緊張地問。

  「不是,不是,你爸爸是個好老頭。」

  「那你怕什麼?」

  「他會說,你們怎麼認識的,應該是他告訴我你是誰才對。」

  張少偉又笑,說:「你真有意思。」

  後來,他們就一起在墓地裡轉。張少偉說:「我小的時候就是最愛到這裡玩,我喜歡這種墓碑排成的樣子,小時候,這裡還是我們玩打仗遊戲的地方。」

  戴天嬌就用羡慕的眼光看著他,想想自己小的時候,除了大院就是大院,哪有這麼好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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