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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你怎麼有這麼多的過去?」朱麗莎的眼睛看著擋住天的樹冠,她似乎是在對自己說,又似乎是在對皇甫說。

  「你是我的天使,是上帝把你派來的。」皇甫說完,就又把嘴唇放到了朱麗莎的臉上,起先他小心地親吻著她的眼、她的眉、她的鼻子、她的耳朵,他伸出舌頭輕輕地添它們,把它們搞得癢酥酥的,後來他把嘴移到了她的唇上,後來他把她的唇緊緊地含住,使勁地吸,他感到了她的舌頭,一會兒是他吸住她的舌頭,一會兒是她吸住了他的舌頭,他們像是在享受玉液瓊漿一樣。

  後來朱麗莎就感到皇甫整個壓在了她的身上,她伸出雙臂緊緊地環住他的腰,她有一種向上迎的衝動,她想要他壓得狠一些。她感到血液一下子像洶湧的波浪一樣,從她的胸滾滾向下,一浪又一浪地推到她的腰部,她的腿部,一直到她的下腹深處……

  皇甫突然把她翻到了上面,她感到自己仿佛騎在一條熱力穿心的火龍上,那火龍正馱著她直飛九霄……

  17

  星期一的早晨是出操的日子,清晨六點三十分的時候,軍號聲就清晰地響徹在一五八的上空、乍一聽好像是一個來自遙遠的聲音,飄揚著靠近一五八的天空,然後很固執地撥開一五八的黑夜。開始了一個軍營的早晨。

  戴天嬌對這樣的聲音最敏感,應該說最熟悉,她呼地坐了起來。床邊的椅子上有條有理地堆放著頭一天睡覺時脫下的衣服褲子,這時即便是沒有一點燈光,她也能準確無誤地穿好衣服,這是每一個女兵的基本素質。對於出早操這樣的事,戴天嬌似乎沒有什麼反感,相反她會因為不出早操。而覺得自己不是一個真正的兵。從小生長在軍營裡的她,在聽到軍號聲、看到站崗的士兵時,都會感到激動,似乎在他們的身體裡面已經深深地埋下了這樣的激動因子。

  她坐在床上,看了看夏冰和王萍平的床,沒什麼動靜,就大聲喊道:「起床了,出操了。」

  不一會兒,醫院的大球場上,就響起了跑步的腳步聲,隨著院務處管理員的口令聲,「喳喳喳」跑得很整齊。這時天還沒有大亮,所有一切都有一種朦朦朧朧的感覺,這種朦朧襯映得這個山溝裡的醫院很有軍味。

  並不是所有的人都熱愛這種出早操時的軍人感覺,在醫院這樣的單位已經有人一遍又一遍地抱怨出早操這樣的軍事化行為,但是,不管怎麼說它還是一個姓軍的醫院,是由一些穿著軍裝的人來管理和履行職責的地方。

  隊伍一散,立刻一片淩亂,女人們都匆匆地朝醫院大門口走去,那裡有一個臨時菜場,每天早晨有附近的農民挑著新鮮的蔬菜,齊排排地在門口擺著,幾乎是上班號一吹,農民們也就挑著擔子走了。

  戴天嬌回到宿舍,拿起漱口杯,在牙刷上擠上牙膏,把她那條淡黃色的毛巾往背上一搭,就到了宿舍外面的公用水龍頭跟前。天已經大亮了,一開水龍頭,冒著氣泡的水流了出來,原來,一五八的用的水是溫泉水,這也是一五八人向城市裡人炫耀的一個資本。洗漱完後,跑著進宿舍樓,在臉上胡亂抹一點寶寶霜,抓起床頭的英語書,又跑著出了宿舍樓,不論是出操還是不出操,戴天嬌的生活總是如此,她彈動著輕盈的身體,來到醫院竹林邊,對著一泓清澈的水背英語單詞。

  王萍平在另一個養魚池旁邊,在一棵老柳樹下面,她也是每天必記英語單詞,隨著天氣的變冷,這時的水面上冒著一片熱氣。王萍平的腦子裡在機械地重複著一個個英語字母,她希望她有一天這些英語字母會變成一個階梯,使她能順著這條階梯走向她嚮往的地方。她清楚地知道人的出生是無法選擇的,但是,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裡的,她要做一個能夠掌握自己命運的強者。這是她由一個中學生變為一個解放軍戰士後知道的道理。她常想如果她早一點明白這個道理該多好啊,在她像一朵花蕾一樣的年華里,她居然輕易被別人採摘,現在想來,這無疑是她永遠的心痛。

  她使勁眨了一下眼睛,見了甩頭,她想她應該拋棄一切,尤其是現在,她惟一能想的就是字母,字母是她人生的階梯,是拯救她心痛的良藥。

  可是忘卻有時比記住更難,來到一五八已經是好幾個月了,這幾個月過得極其平靜,就好像眼前的這一潭水,沒有一絲漣漪,生活按照生活的軌跡在運行,沒有按照王萍平的思想來運行。王萍平就想,那麼還是順其自然吧,看來轟轟烈烈的人生是可望而不可及的。追求不凡竟這麼不容易,可是生活難道就不能發生點變化嗎?

  如果說五隊的學員大都是軍隊幹部子女的話,那麼像王萍平這樣的家庭出身倒是與眾不同的。她沒有幸運地生在她的同學們那樣的家庭。這是她經常想的。她沒有一個可以依靠的父親,她的父親太普通、太平凡、太容易被人忘卻,作為一個工作能力平平的部隊職工來說,他只有把軍隊這個地方當成他的寄生地,他惟一的願望就是讓他的全家都能寄生在這裡,他卑微地做人,似乎任何人都能決定他的命運。王萍平從小就看慣了父親在外人面前那一副卑躬屈膝的樣子,在她的眼裡,父親似乎從來沒有在任何人面前站著說過話,當她懂事的時候,她為此偷偷地哭過,她曾經在心裡暗暗的發誓,有一天能讓父親在大院裡風光一次,讓父親抬著頭在大院走走、讓父親聽聽別人叫他的大名。她在哭過以後,又在心裡痛恨父親,她恨自己有這樣的父親,這樣沒有自尊的父親,有時她甚至希望永遠永遠不再見到父親,永遠永遠離開大院、離開那個讓她汗顏的家庭。

  眼前似乎她已經做到了,她離開了大院、離開了她的家,可是,一塊飄揚在她頭頂的陰影卻是難以揮掉的……

  「走啊,王萍平,回去了,該吃飯了。」戴天嬌小跑著喊著王萍平。

  在王萍平的眼裡,戴天嬌簡直就是天上的仙女,她是那麼幸運,似乎是只要是她願意,這個世界上沒有她得不到的,沒有她做不到的。她從來沒有用正常的心態看過戴天嬌,她嫉妒她,她渴望她有一天遭遇不幸,她希望看她哭,為不順心哭、悲傷,可是,戴天嬌的生活裡從來沒有出現她期待的情況發生,天嬌總是那麼健康地活著,對人是那麼善良,在天嬌的眼裡,這個社會沒有壞人、更沒有魔鬼。

  王萍平看著跑遠了的天嬌的背影,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慢慢站起身來。

  18

  日子總是過得不緊不慢,對於年輕人來說生活裡似乎少了一些什麼,看看山看看水,似乎一五八的一切都在她們到來前規劃好了,連種一片草的事情都沒有了,溫室裡的鮮花有專人管著,每一株植物都被管理得無可挑剔。在一五八總有一種一切都像小溪流水一樣的感覺,沒有人要匆匆的去追趕什麼。

  夏冰又推著治療車在病房裡走著,對於科室裡的工作,她已經是輕車熟路了,沒想到護士工作這麼沒有挑戰性,這麼快就掌握了。儘管每天早上的交班會,總有這樣那樣的事讓護士長挑出毛病來,但是,那是對別人,夏冰知道自己的工作幾乎是無可挑剔的。對於這個領域她好像有一種天生的敏感,在別人感到頭疼的那些人體生化數據面前。夏冰得心應手,她有時還會挑剔醫生開的醫囑,當然,那只是在心裡嘀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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