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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這一來,他身子完全壓在了螞蟻窩點上,螞蟻千萬隻,在他的身上有縫隙就鑽,進到內衣裡,他再也忍受不住了。

  槍背帶被他咬在嘴裡,嚓嚓直響,他的握住衝鋒槍前端護木的左手五指,幾乎要將之握碎。

  一會兒,炮觀員也感覺得身上開始有螞蟻在爬咬,曉得向前進剛才為何在地上蹭動了。這可不是個味,他也只得緊緊咬著嘴唇,強自忍受。

  那嘎嘎的聲音還在下面,慢慢地往左邊去。也許那真的是一條蟒蛇,不過天氣並未悶熱,蟒蛇不可能這個時候出遊。也許是別的什麼山獸類?

  一隻螞蟻爬到了向前進的眼角,在那裡的眼皮處咬了一口。脖子、下巴、頭盔裡、前額、耳輪廓裡、鼻孔處,到處都有了麻癢癢的觸動。

  臉龐處被咬,無數隻螞蟻在頭臉上自由地爬行著,想咬就咬。

  他只得擺動了一下頭。

  這種輕微的擺動不起絲毫效果。

  鼻孔裡又被咬了幾口。

  這樣隨口齧咬的螞蟻越來越多。向前進緊咬著牙根,牙根都已經變得酸脹難當。他不能動,身子在草葉下,會弄出意想不到的響聲來。

  忍!一個小時過去了。

  蟻群在他的衣服裡自由進出。

  兩個小時過去了。

  蟻群依然。

  他一動不動地趴著在地上,身上已漸漸變得麻木不仁,似乎失去了知覺。

  從那嘎嘎的聲音發出到被注意時起快黎明了,身後依然沒有傳來槍戰的聲音。難道昨夜盤嶺過去的不是人?是野獸?

  還有什麼野獸留在這樣的地方?這有點難以令人置信。

  黎明在慢慢地擴大它的光亮,天地間的色澤在林間的漆黑一團中看來,對所有人都是一種嚮往。透過了嶺上的霧氣看東方升起來的太陽,那種紅色很淡,是一種帶黃的暈圈狀。

  向前進在蟻群的齧咬下,已經變得有點神志模糊。

  這嶺上前端是一個大蟻窩,無數的螞蟻將他身後的好幾個人也給包圍了,身上厚厚的一層,他已經看不清那幾個人是誰。

  身邊的炮觀員也很慘,臉被咬得流黃水。

  最後面的人知道了這個情況,爬過來,給遭受螞蟻襲擊的人灑蚊蟲水。

  天越來越亮,所有的螞蟻受不住那種怪味道,死傷無數,生命力強的全逃逸開了。此際黎明靜悄悄,四下裡一點聲音都沒有。真的太安靜了,也太不正常了。如果昨夜那響動是敵軍們發出來的,很可能他們也會來個白晝襲擊,像我們白晝上軍工一樣,來個出其不意,收巨大之功效。倘若這樣的判斷沒錯的話,很可能敵人已經潛伏起來,就在他們的周圍,說不定一部分已經潛伏到了他們後面陣地的左右兩邊。霧氣實在是太大了,太陽光越來越黃,嶺下的一切都還看不清楚。

  這裡處在敵人三面火力的控制之下,絕不能有任何的暴露。可以說,天亮了,現在光線是好了很多,可危機四伏。

  這樣的霧氣不知道要持續多久,高倍望遠鏡裡什麼也看不到。

  從白天的方位角來測算,應該可以看到昨天他們看不到的橋頭山下那地方。昨天下午時分,向前進跟炮觀員又悄悄地出洞觀察了一會兒,他們發現了敵人的幾輛載重大卡車,順著公路開到橋頭邊便沖下河邊的沙地上掉頭,有好些敵軍則順橋上出來,從那幾輛大卡車上搬運彈藥物資。

  顯然那裡是個值得打擊的目標。向前進覺得這需要抵近偵察,但那個炮觀員暫時還不同意。沒有把握證明那裡有值得抵近偵察的必要,他的意思是在這裡先觀察兩天,再結合其他炮兵偵察兵分隊得來的情報相機行事。因為之前,這一片地域已經有好幾支偵察兵出動了。那些人都是炮兵的專業偵察兵,每一個人都可以呼叫重炮打擊。

  但大家的任務不光是尋找幾個打擊目標而已,還要長久監視這裡的一切異常動靜,供上面研判敵情變化,便於制定相應措施。

  濃霧還沒有散去,大家等到現在,什麼也做不了。

  今天也許會發生點什麼,向前進覺得,前線不可能這樣太平。

  清晨坐山雕在濃霧中去巡哨,在四號哨位的班副對他說:"坐山雕,我感覺今天這霧怪怪的,敵人一定趁著黑夜摸上來了,他媽的那麼靜,感覺有點可怕。我估計敵人會在白天搞偷襲,你看呢?告訴弟兄們嚴陣以待,防止被他們打個措手不及。"

  坐山雕點點頭說:"你說得有道理,我看這霧氣一時半刻也散不了,大家是得要小心謹慎。我回去告訴大家小心戒備,全線進入狀態。"

  偵察兵們也在等待霧氣散去。上面陣地守軍們的提防是要反偷襲,濃霧不散,隨時都有被敵人摸近在眼皮子底下搞奇襲的可能。而他們的等待則是能夠進一步觀察到有價值的東西。

  由於晚上怕被敵人發現,暴露潛伏,所以在嶺上潛伏的偵察兵們沒有人挖坑。

  現在看來,前線似乎很平靜,應該沒有什麼危險情況,不過這只是表像,向前進並未覺得在這樣的濃霧天氣裡一切都是平靜的。

  一陣風吹過,嶺上的樹葉動起來,搖落下點點雨珠。

  冷!大家都感覺到冷。

  向前進忽然覺得自己的小腿被人碰了一下,他沒理會,但緊接著又被碰了一下,他回過頭去,看到的是黎國石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他隱藏得很好,雖然不是迷彩服裝,但乍一看,還真難發現到他。黎國石拿著專用小鐵鏟,向他揚了揚,示意可否挖坑隱藏,利於長時間潛伏。

  這還不是時候,雖然一個晚上都沒有動靜,到現在天也大亮了,可是安全第一,任何還沒有消除的潛在危險都得要明確消除。這個山嶺實在是不夠寬闊,十來人在上面,只要一發重炮落下,就可以殺傷大半,乃至一鍋端。再說敵軍大都是老兵油子,文化程度雖不高,但打出來的經驗卻令人不敢小覷。他們很多步兵都是神炮手,使用迫擊炮等步兵小炮相當厲害,一打一個准。要是暴露了,他們幾炮打過來,所有人可別想逃走得脫。

  看見黎國石在等待,向前進搖了搖頭,指了指身後方向。黎國石放下工兵鎬,傳下令去,所有人都不得挖坑,以免弄出意外的響聲。

  昨晚的那嘎嘎響動一直沉重地壓在向前進心頭,不是那麼容易放輕鬆的。他掌握著十來人的生死,自己光榮無所謂,搭上弟兄們那就罪不可恕。

  總之小心沒大錯。

  槍林彈雨都過來了,可別陰溝裡翻大船。《蚊子和獅子》的故事講明,一些人打敗過大人物卻又被小人物打敗,關鍵的一點是不夠細心。戰場中,細心可以令偵察兵獲得生命!所以他作為大家的帶頭人,帶頭執行細心的要件是絕對必要的。

  現在唯有等待,在濃霧散去之前,什麼都不要做。

  從這種天氣狀況來看,離濃霧散盡還有至少一兩個鐘頭的時間。昨夜的那嘎嘎聲音如果真是敵人所發出,那麼敵人到底潛伏在哪兒?

  說不定就在眼皮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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