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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聽他這麼一說,熊國慶、王宗寶、黎國柱、田亮等幾人都要去,一時間倒爭執不下。黎國柱說:"熊國慶,你別去了,王哥,你更不能去。你們別跟我爭,比什麼?說吧。我兄弟兩個,家庭生活較好無負擔,比戰術、經驗,我不比任何人差,比思想?

  我正準備加入中國共產黨,寫了申請書,正是要黨考驗我的時候。所以得讓我跟班長去!"田亮阻攔住他,說:"慢!別慌張,大黎,你說得是沒錯。可是你別忘了,你兄弟兩個都在前線。我跟你比,其他什麼都優越過你,就是思想上不準備入黨。要論這個,不入黨並不表示我就不要經受考驗。我是在黨的教育下長大的,我跟你們黨員一樣地愛國。還有什麼沒?你說。你就坐下吧,你這身板,體積大,彈著點也大,絕對不安全。"他說得那個臉色慘白的斷了手肘的傷兵看著黎國柱一笑。

  黎國柱說:"我身高體壯還有罪了?你這個矮子,我倒是對你的身高表示同情!"田亮說:"我是矮子?馬小寶你別生氣。你還別說,矮子有矮子的好處。假如有一顆子彈從我頭頂上擦著盔過,我會一點事沒有,而你呢,在這個位置距離,子彈會打中你什麼部位?正是眉心。別再跟我爭,我去定了。"

  "那好吧。"向前進同意了他的要求,叫他檢查裝備。為便於偽裝潛伏,從炮群出發時大家就已經摘下了領章,頭盔帽徽;各種隨身攜帶的可能發出響聲的武器裝備事先也都用膠布粘緊。兩人將隨身裝備再仔細檢查了一遍,將各種帶子及其鬆動的地方弄緊。

  "你們動作要儘量快一點,我帶你們出去。麻煩這位狙擊手跟著一道,其他人留在這裡。"代理班長怕夜長夢多,十幾個人留在他這裡,要有什麼事,也不好向上級交代。

  向前進等幾人挽起袖子,提著槍,往洞外陣地出發。

  走出了洞口,滿天的星光已不知何時變得模糊,幾人沿著戰壕,往剛才他們上來時的那個哨位弓腰過去。

  雲好像上來了,遮住了天空。

  戰壕上空有稀稀疏疏的雨滴灑落,可視度降低。

  看來老天在幫忙。

  "你們從這裡爬出戰壕,這裡還有一叢灌木,可以擋住點什麼,便於隱藏。下面有灌木草叢的地方就多些,小心了,這裡坡勢陡,要一個一個地慢慢地爬下去,我們在這裡看著對面和旁邊山頭敵人的動靜。我們前陣子在前沿二十米佈設的反步兵雷應該全被敵人的特工清除了,但還是要小心下面的陡坡。"向前進先將衝鋒槍平放在戰壕邊,往外推出去,回頭說道:"田哥,你在我後面一點,別靠得太近,我先下去。"說完,人躲在戰壕邊沿殘存的那叢灌木後,慢慢地爬了出去。這裡與敵前沿兩個陣地僅一溝之隔,尤其與對面的敵人,直線距離不到一百米,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敵發現,暴露企圖。

  我軍陣地前沿下面的坡勢陡峭,一出戰壕坡度就是六十度以上。他借著灌木、荊棘叢的掩護不停地往下爬,說是爬,其實應該叫蠕動。二十分鐘前出三十米後,他發現前面更危險,是一個差不多三十多米高、八十多度的陡坡。估計陡坡荊棘叢中應該佈滿了還未被排除的地雷,很可能那些雷是敵軍的特工們埋設的。

  周圍這一刻靜悄悄地,沒有一點其他的聲音。剛才的激戰殺伐,好像遠離了這裡。前沿是如此寂靜,人呢,敵方的人,我們的人,都到哪裡去了?累了,都睡覺了吧。

  雨點子還在下落,輕輕地飄灑,落在葉片上,還是沒有任何聲音。

  來一陣大雨就好了。他感覺到熱。

  兩人都沒有暴露,這證明了一切很順利。現在就是眼前的這陡坡了,三十米,向前進真的想站起來,直接滑下去。如果這樣莽撞,到那個前突高地不過三四百米,五百米不到,用他的速度來跑的話,要多久?可這是在戰場,他沒有忘記。他得慢慢地,小心翼翼地爬,不能驚動到任何敵人。

  停了一下,他長長地噓了口氣。下這個陡坡極易觸雷、摔傷,可不下陡坡找別的路線很難說不被發現。而且這樣下行速度也太慢,怎麼辦?他轉頭四顧,周圍都是灌木和草,什麼也看不到。

  他感覺到的熱在擴散,他出了一身汗。

  六十度以上的陡坡,一直這樣頭朝下爬行,一般人很難受。

  現在坡勢更陡!

  沒有別的辦法,只得這樣頭下腳上,倒著身子繼續向下爬。他右手持著槍,左手用匕首不停地撥開荊棘草葉,戳著地面,還要留意地上面的絆發雷。

  一邊探雷一邊往下蠕動著身子,又爬出五米多後,他剪斷了兩根細鐵線,起出了一顆壓發雷。

  由於完全是頭下腳上地爬行,坡度太陡,已經接近了一刻鐘,儘管是訓練有素,他還是漸漸地感到頭腦開始發昏、胸口變悶、呼吸也困難起來。還好,訓練時每天推磚一萬次,使得他手臂上力量變得相當大,沒有發生抽搐現象。

  又往前爬行了十來米,發現了一顆敵軍MBV絆發雷。

  終究是這樣倒立得太久,他感覺手臂開始酸脹。排雷時,額頭上汗水也不停地滴落。為了控制下滑的身子,他咬著牙堅持一隻手用匕首戳入地面,穩定重心,一隻手排雷操作。

  在這個三十米八十度角的陡坡上,他排除了敵軍MBV絆發雷、NN79式等地雷共九顆。當他艱難地爬下陡坡時,人已頭昏腦漲,渾身酸疼。

  他顧不得休息,下到山溝裡後,在溝底六七十米寬的地段上,他模模糊糊分辨出對面山上兩條敵軍下山來的偷襲路線。但向前進還是很小心,怕敵人退回去的時候又封鎖了,仍然是爬行著,用匕首在右邊那條通道上捅著。

  通過這幾十米的溝底路線時很快,眼看就要到山底了。突然轟轟兩聲,從旁邊的山上打下來兩發直瞄炮,落在他身後的溝底裡。爆炸聲震耳欲聾,氣浪灼人,沖天而起的泥沙落在他身上。

  "田亮,田亮!"他只覺得腦海裡一片空白,田亮應該就在他身後的兩發彈著點中間處。他感到心裡一片驚慌,轉過了頭去低聲喊叫:"田亮,你怎麼樣?你怎麼樣?"

  只見田亮在濃煙中半蹲起來,抖去身上的泥沙,低聲說:"我沒事。"

  說完,拿著槍跑過彈坑,過來後他又低聲說:"放心,我沒事,死不了。"

  "好,趕快趴下隱蔽!我們過去。咱們來做個好事,把敵人的通道封閉起來。"

  兩人在草叢的掩護下,順著通道,爬行到了山腳下。兩人快速地用排出的地雷在山腳將敵人的通道封閉起來,切斷了敵人的偷襲路線。

  現在兩人得順著敵人陣地前的溝底過去,破障排雷。敵人在這個百米長的溝底設置了大量障礙,竹簽、地雷、陷坑、鐵蒺藜,封堵我特供軍工往前輸送給養給那個三面受敵的前哨陣地。

  大家時間有限,只能開闢出一條順著山腳的曲線通路,供後面的偵察兵和炮觀員夜間通行使用。離天亮還有一個鐘頭,剛才落下的那兩發騷擾炮襲的硝煙已經散盡,什麼都聞不到了。此際陣地上依舊是一片寧靜,山溝裡可視度相當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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