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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但他的瘋狂沒能止住潰退,他大怒之下,刀劈了一名後退的士兵,睜著血紅的雙眼,殺豬般地號叫道:"給我回去,繼續戰鬥——"

  他話還沒說完,早已盯上了他的白少琛舉起槍,瞄準射出,子彈正中他的左胸,他還沒來得及喊一聲"天皇萬歲"就倒地而死。這一下,日軍更無鬥志,競相後退。一個上尉軍官慌慌張張地跑進指揮所,對聯隊長青木健一大佐說道:"大佐閣下,山田少佐已經為帝國盡忠了,我們現在擋不住了,為了閣下的安全,請下令撤退吧!"

  青木健一47歲,是個狂熱的軍國主義者,參加過多次侵華戰爭,為"皇軍"立下過不少"戰功",是日本人心目中的"帝國英雄",也是雙手沾滿了中國人鮮血的劊子手。這次來上海作戰,他野心勃勃地幻想要再建"奇功",讓自己登上夢寐以求的將軍寶座。他緩緩地走到上尉的身邊,一雙冷酷無情的小眼睛怒視著他,說道:"誰叫你退回來的?"

  "大佐閣下,"那個上尉慌了,"支那軍人多勢眾,兩面夾擊我們,我們傷亡很大,實在抵不住了。我請求您,快下撤退命令吧!"

  "八嘎!你這個帝國的敗類!"青木大罵,抽出刀來,對著上尉的腦袋狠狠地劈了下去。一股鮮血噴出來,濺了他一身。

  他摸出手帕,擦了擦刀上的血跡,對身邊的人說道:"我們大日本帝國的軍人,怎麼能在支那人面前逃跑。我們一定要堅守住,只要守到天亮,形勢就會對我們有利,到時候,我們要讓他們知道我們的飛機和大炮的厲害。現在,全體人員拿起武器,跟我去殺這些支那軍。"

  但是,中國軍隊沒能讓他看到天亮。他剛領著手下走出指揮所,還沒來得及進入掩體,一陣"噠噠噠"的機關槍響起,登時將他周圍的日兵打倒了一片。他剛想躲避,又是一陣急驟的機關槍掃了過來,數顆子彈打在他身上,將他打得像一個蜂窩。

  "日本指揮官被打死了,弟兄們,沖啊!"張一鳴見打死了日軍指揮官,不禁大喜,率隊沖了上去。日軍沒了指揮官,哪裡還頂得住,紛紛向後逃竄,隊伍一片混亂。中國軍隊的士兵們像攆兔子似的,呐喊著在後追逐、射擊——137、138旅以及友軍聽見打死了青木,也是士氣大振,加快了攻擊速度。戰至天色微明,日軍的飛機趕來支援,但這時雙方已經膠著在一起,飛機無法投彈,只得對鎮外的中國軍隊陣地轟炸一陣了事。此時守鎮的日軍已被殲滅大半,殘敵無力還擊,只得退出鎮外。

  八

  "白小姐,75號床的陸團長不肯截肢,關醫生讓你去勸勸他。你護理了他這麼久,他可能會聽你的。"

  "好,我把這個傷員包紮完了就去。"白曼琳回答說。她剛給一個肩膀受傷的傷員清洗完了傷口,正拿紗布小心地給他包紮。

  "八·一三"之後,日本飛機對南京轟炸頻繁,為了安全,白敬文讓女兒和兒媳帶著白麗雯到上海,住到法租界的姨姐家裡。此時的上海戰事激烈,民眾愛國熱情空前高漲,為了支援前方將士,民眾踴躍捐款捐物,不僅上海市民,全國各地的民眾也慷慨解囊,支援在前線浴血奮戰的將士們,除捐款外,各種日用品、衣服、毛毯、被褥也都源源不斷地運往上海。海外的華僑也已行動起來了,歐洲、美洲,特別是南洋一帶,各種華僑抗日救亡組織蓬勃發展,華僑救國會、籌賑會等團體紛紛成立,他們不僅捐獻了鉅款,還包括大量物資、卡車、救護車,甚至還有飛機、坦克,為祖國抗戰盡一份赤子之心。而身處戰火之下的上海人民不僅在財物上支持抗戰,許多公司、企業和民間團體還自發組織了醫療隊和救護隊,甚至連不問俗事的和尚都組建了僧人救護隊,奔赴在戰場上救治傷員。白曼琳也加入了救護隊,在紅十字會的傷兵醫院裡看護傷員。雖說傷員的慘狀常嚇得她心驚肉跳,她還是滿懷熱情,給他們換藥、喂水、餵飯,替他們寫信,給他們讀報。她那迷人的笑靨、溫柔的話語,使那些遠離親人的傷兵們感到了一絲慰藉。

  "我來給他包,你趕快去,關醫生等著做手術。"來喊她的救護隊員說。

  她把紗布交給她,急忙來到75號病床,關醫生還在勸陸團長:"你的腿非鋸不可,感染太厲害了,不鋸會危及生命。"

  "死就死吧,我就是死也不鋸!"陸團長的態度很堅決,因為傷口的疼痛與對鋸腿的畏懼,他的聲音非常的粗暴。他是在獅子林阻擊登陸日軍的時候,被日本海軍的艦炮炸傷了腿,他拖著傷腿堅守了三天,由於天熱,他的傷口受到了感染,整個小腿腫得發亮,他本人也發起了高燒,部下把他抬到醫院的時候,他已經神志不清了。醫生想盡辦法給他治療,想要保住他的腿,可是什麼藥都用了,感染不但沒有控制住,反而越來越重,除了鋸腿,再也沒有別的法子可想了。

  "陸團長,"白曼琳溫柔地說道,"聽說你在獅子林打得很英勇,我一直把你當做我心目中的英雄。可是我不明白,像你這樣連死都不怕的英雄,為什麼會害怕鋸腿呢?"

  他看了她一眼,她正望著他,臉上帶著崇敬與關心,他的聲音沒有像先前那麼暴躁了。"小姐,我不怕死,就是怕鋸腿,其實也不是怕鋸腿,是怕成為一個沒有腿的廢物。"

  她極力安慰他:"你不會是廢物,腿鋸了,你將來可以安假肢,一樣能夠走路。我有一個同學,在前年的一場車禍中壓斷了腿,安了假肢以後,他除了不能跳舞,其他的都能做。我想,不能跳舞你不會在乎吧?"

  "我不會跳舞,這個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沒有腿我以後就再也不能打仗了,不能打仗,我幹什麼呢?我16歲開始當兵,除了打仗,我什麼都不會。我一輩子要強,難道到頭來還讓人笑我是個白吃白喝的廢物嗎?"

  "沒有人會笑你,你是為國家失去腿,大家只會敬重你,你家裡的人也會為你感到驕傲。"她又問他,"你家裡都有些什麼人?"

  "我爹娘,我老婆,我兄弟和我的兩個孩子。"

  "是男孩子嗎?"

  "一兒一女。兒子9歲了,丫頭才5歲。"

  "他們一定很可愛吧?"

  "嗯。我那個小子長得很像我,結實得像棵樹。丫頭像她娘,秀氣著呢。"

  "那她長大了一定是個俊俏的姑娘,你不想看到那一天嗎?我想,他們倆寧願有個斷腿的父親,也不願意成為沒有父親的孩子。我知道失去父親或者母親的痛苦。我的母親在我12歲的時候就去世了,有時候我看到別人有母親疼,而我沒有,我就會感到很難受。陸團長,聽我一句話吧,不要讓你的孩子們承受沒有父親的痛苦。"

  他沒有開口,似乎被她的話打動了,低頭思索了一下,然後看著她,臉上露出了一點笑容:"你真會說話,小姐,我說不過你。好吧,這條腿就交給你們了,要鋸就鋸吧,反正這麼痛著也真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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