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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好,今夜之戰,本師長也是不成功,則成仁!"

  部署完畢後,軍官們各自率部進入預定地點,命令士兵們開挖戰壕,修築工事。上海市郊地勢開闊,易於敵人機械化部隊的進攻,不利於裝備落後的中國軍隊的防守。張一鳴參加過"一·二八"抗戰,深知日軍炮火的厲害,命令部隊要牢固工事,深挖戰壕。八月的上海又悶又熱,士兵們頂著烈日作業,很快汗水就濕透了衣服,有人乾脆脫掉上衣,光著脊背幹起來。

  "他奶奶的!"512團一營一連的一等兵孫富貴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罵道,"小鬼子真他媽缺德,打仗也不選個好天氣。"

  班長馬長順跟他是同鄉,當兵幾年一直都在一起,平時關係很好,常愛開玩笑,聽了他的話,笑道:"這是打仗,你當是娶媳婦啊,還挑日子。"

  提到媳婦,孫富貴來勁了。他是個孤兒,15歲死了爹娘,跑到軍隊找到當兵的叔叔,也跟著當了兵,混碗飯吃。當兵六年,他練就了一手好槍法,累積了豐富的戰鬥經驗,但也非常地油滑。他打趣道:"我在談打仗,你咋扯到娶媳婦了,是不是想你那沒過門的媳婦了?"

  "要說不想,那是假的。"馬長順承認了,"我告訴你,你小子可別妒忌。我那媳婦可是咱村最俊的,人勤快,手也巧,還特溫柔。我本來打算……唉,算了,別想了,誰曉得還能不能活下來。"

  "還是我好,沒爹沒娘,光杆兒一個,死了就死了,無牽無掛。"孫富貴說道,"可有一點不痛快。聽說上海是個花花世界,洋房汽車多得不得了,吃的玩的五花八門,你想都想不出來,上海的娘們兒個個都好看,那旗袍的叉開得,嘖嘖,連大腿都看得到。老子還以為到上海打仗,可以飽飽眼福。哪曉得是在這鬼地方,他娘的連上海的影子都看不到。"

  "等把小鬼子趕到海裡去,我帶你們去上海的大世界遊樂場玩個夠。"白少琛過來了,雖然汗流浹背,他的衣著仍然整齊,鋼盔戴得端端正正。

  "連長,你別信他的。"馬長順笑了,"他哪是想看上海,他是想看上海娘們的大腿。這小子心邪得很,你帶他去,不給你惹出事來才怪呢。"

  白少琛說道:"管他看什麼,反正都得把鬼子打跑了才行。現在還是給我好好地挖戰壕,其他的以後再說。把鋼盔戴上,鬼子的飛機隨時都會來空襲。"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話,沒過多久,天上傳來一陣馬達聲,五架日本轟炸機出現了。他大聲吼道:"快!快進去臥倒!"

  "我不去。"一個從未見過飛機的士兵愣頭愣腦地說:"我就是要讓小鬼子知道,他的破鳥,咱中國人不怕!"

  "混蛋!"白少琛很少發脾氣,這情急之下,也忍不住大罵,"你找死啊!你現在死也白死,沒人當你是英雄。還不快給我臥倒,留著你那條命跟敵人面對面地拼!"

  士兵們紛紛臥倒,孫富貴也手忙腳亂地抓起鋼盔戴好,趴在戰壕裡。只聽得一陣嗚嗚聲響過,然後就是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土地立刻劇烈地振動起來,好像要翻了過來。罪惡的日本鐵鳥對著毫無防空能力的中國軍隊"轟轟"投彈,還不時俯衝掃射。整個陣地火光沖天,刺鼻的硝煙四處彌漫。白少琛趴在地上,兩顆炸彈先後在他附近爆炸,掀起的泥土落在他身上,將他半埋在土裡,幸運的是沒有受傷。他懊惱地想道:我們要有防空火炮就好了。

  日本飛機下完了蛋,揚揚得意地飛回它的窩裡去了。幾個士兵扒開白少琛身上的泥土,七手八腳地把他拉了出來。泥土與他身上的汗水一和,使他看起來快成一個泥人了。他跳起來,正拍著身上的土,只聽得不遠處孫富貴在大吼:"衛生兵、衛生兵呢?他媽的死了嗎?"

  白少琛忙跑過去,只見馬長順躺在地上,渾身是血,雙腿被炸斷,肚子被彈片劃了一條口子,連腸子都露了出來。白少琛是第一次上戰場,見到這番慘景,心裡說不出是驚悸還是憤怒,只是跟著大喊:"衛生兵!"

  衛生兵急匆匆地跑過來了,俯下身檢查了一下,站起來對著白少琛搖了搖頭:"連長,他已經犧牲了。"

  孫富貴急道:"你好好看看,我剛摸過,他還有氣。"

  衛生兵一臉的悲哀:"他胸口中了一塊彈片,那是致命傷。"

  孫富貴看著馬長順殘缺不全的屍身,突然像瘋子一般狂叫了一聲,破口大駡:"小鬼子,老子操你十八代祖宗!"

  白少琛摘下鋼盔,取掉帽子,低頭肅立。這是他手下第一個陣亡的士兵,他心裡說不出的難受。這時,連副將傷亡情況報告他:"犧牲5個,重傷9個,輕傷28個。"

  復仇的烈焰在他胸中熊熊燃燒起來,他抬起頭來,對身邊的士兵們說道:"弟兄們,記著這個數字吧。血債血償,大家一定要努力殺敵,替死去的弟兄報仇。"

  孫富貴咬牙切齒地說:"連長,我懂。老子殺兩個鬼子是報仇,殺三個就是賺。多殺幾個,老子將來就是死,也夠本了。"

  團部的一個參謀領著兩個士兵提著幾個麻袋過來了,白少琛迎上去,好奇地問道:"這是什麼?"

  "毛巾。"參謀說道,"師長有令,全師人手一條。"

  "怎麼想起發這個?"

  "師長說,這幾天敵人對我方頻頻使用毒氣,削弱我們的作戰能力。昨天下午,98師的一個營就是因為敵人使用毒氣,官兵們中毒之後,無力抵抗,導致陣地丟失。師長說,我們沒有防毒面具,只有用這種土辦法,敵人一放毒氣,馬上把毛巾弄濕,捂住鼻子,可以減小毒氣的侵害。"

  一個士兵問道:"要是沒有水呢?"

  參謀瞪了他一眼:"沒水,撒泡尿也要把它弄濕。"

  把毛巾發放下去,白少琛靠著掩體休息。孫富貴倚在旁邊,從衣袋裡摸出煙盒,剛抽出一支,和他一個排的老兵柯有權冷不防伸手給他搶了過去,他罵道:"你狗日的老是搶我的,吃老子吃順口了?"

  柯有權嘻嘻笑道:"不就一支煙嘛,你小子這麼摳門。等仗打完了,老子還你一條。"

  "等仗打完了,你狗日的要活著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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