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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九


  新任部長,喜歡標新立異、風頭十足的少壯派將軍陳誠擺出一副開明姿態,請中共要人周恩來出任副部長。陳誠新官上任,三把火燒得連蔣介石都感到驚訝。為了把文藝界名流、中共黨員郭沫若請進政治部,他三次致電,並親自登門拜請。不知是民族正義的感召,還是陳誠的精誠所至,郭沫若終於鐵下了心,把日籍愛妻安娜留在了日本,獨自在武漢安下心來,出任主管宣傳的第3廳廳長。

  陳誠前言必踐,在人事安排、制定計劃、調撥經費等方面,給郭沫若大開綠燈。一批共產黨人和進步之士在這個特殊的時期,邁進了多年戒備森嚴的國民黨政治部門,從隱秘的地下昂首步入政治前臺。有蔣介石在後面撐腰,陳誠出手也極大方。第3廳一次就能從他手裡拿到80萬元的經費,足頂得上當時一個正規軍的開銷。這一切,使郭沫若和他的第3廳如虎添翼。宣傳抗戰、發起轟轟烈烈的「保衛大武漢」運動,政治部政績斐然,第3廳功不可沒。

  滾滾大潮,衝擊得武漢三鎮又恢復了勃勃生機。

  參加過北伐革命的郭沫若,目睹這座沉寂了十餘年都市舊地的巨大變化,興奮地操起如篆大筆,在報紙上讚頌道:「《新華日報》復刊了,鄒韜奮和柳堤主編的《全民抗戰》也復刊了,空氣的確在變,沉睡了10年的武漢,仿佛在漸漸地恢復到它在北伐時代的氣息了。」

  武漢確實在變,變得像春天,充滿朝氣;變得萬花怒放,充滿生機。

  許多曾被國民黨取締的抗日救亡團體,這時重又打出招牌,融入滾滾的抗日洪流中,幾個月裡,數十個新的救亡團體,也如雨後春筍般在武漢冒了出來。

  2月,「中國青年救亡協會」在漢成立;

  3月,「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也隆重出臺;

  同月,「中國青年記者協會」也在武漢問世;

  ……

  一個個新老團體、一群群熱血沸騰的人,呼喊著同一個聲音:

  抗戰到底,收復失地。

  經他們的手,一本本宣傳抗戰的小冊子、一張張充滿民族呐喊的傳單,雪片般飛散著,落入中國人手中。他們的出現,無疑大大促進了武漢乃至全國的抗日救亡運動。

  2月。「國際反侵略運動宣傳周」在武漢首先掀起救亡的狂潮。

  各救亡團體、愛國華僑,外國聲援團、學生、市民,都投入到這場轟轟烈烈的運動中。這次活動,使普通的中國百姓第一次聽說了西方的綏靖,瞭解了國家、民族正面臨的險境,也弄清了他們自己背負的民族使命。青年從軍掀起了熱潮。

  4月,台兒莊大捷的喜訊傳到武漢,周恩來、郭沫若等政治部有識之士抓住時機,動員起在漢的各救亡團體,把祝捷宣傳活動推向高潮。50多萬人組成的遊行隊伍,組成了一幅蔚為壯觀的場面。黃鶴樓下、長江兩岸,人潮如海,彩旗林立,歡呼、呐喊聲驚天動地。

  每個有幸身臨其境的中國人都揚眉吐氣,充滿驕傲和自豪。胸中湧動的激情使他們更加堅信:中國不會亡。幾千年的文明絕不會在鐵甲槍炮前泯滅。

  聲勢浩大的抗日救亡運動似奔騰不息的江水,在大武漢奔湧著。

  2. 蔣介石深夜召見陳誠

  戰爭的空氣一天濃過一天。

  6月2日,稻葉師團奉田俊六之命,由合肥西進,連續擊潰楊森、徐源泉等軍,8日攻佔舒城,17日攻佔大別山要隘潛山。

  南線,日軍大本營特意從臺灣調來的波田支隊充當溯長江仰攻的先鋒,直撲當時的安徽省會安慶,其動作之快,鋒芒之利,令武漢的蔣介石震驚。波田支隊雖只有步、炮兵3個聯隊,但全軍曾在日本本土和臺灣經受過長期的嚴格訓練,上至司令官波田重一少將,下至普通的列兵,幾乎個個都是山地、湖沼作戰的行家裡手,尤其登陸作戰,在日軍中更是無人可比。波田在臺灣臨行前,曾得意地對記者宣稱:我支隊是旅團級,但實力足抵得上皇軍的一個精銳師團。此次遠征,我將讓支那軍人的屍體血海來證明這一切。

  波田絕非狂言,安慶城下小試身手,便令武漢的蔣委員長倒吸一口氣。

  6月12日淩晨,波田之隊前衛,臺灣步兵第一聯隊在一片青灰色的微明中向安慶發起了攻擊。僅1小時,該敵便拿下了安慶機場及外圍諸要點,經營了半年多的安慶防禦體系頓時土崩瓦解。

  未及一天,踞守安慶的楊森集團軍146師及數千保安隊被打得向西敗退10裡,安慶當日陷落。安慶的陷落,使長江天塹馬當暴露在波田的重兵面前。

  6月,對蔣介石和中國軍隊來說,是一段灰暗的日子。

  前線戰敗的壞消息一個接一個傳來。繼6月12日安慶失陷後,長江重地馬當要塞又於6月27日陷落敵手。

  消息傳至武漢,蔣介石沉不住氣了,連夜召來了陳誠。

  「校長,有什麼急事嘛?」陳誠一進門,便急忙問道。

  蔣介石正背手駐足窗前,望著漆黑的夜空。聽到說話,慢慢轉回身。這時他倒像不著急似地,眼光在陳誠身上停了足有半分鐘。陳誠有些不安起來。

  「馬當要塞失陷是怎麼回事?我記得你說過,宴塞至少可以守1個月的?」蔣介石座也不讓,沮喪卻不無威嚴地問道。

  「校長,消息剛剛傳到軍委會,具體詳情尚不清楚。」

  「辭修,這一陣子你忙什麼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你是江防要塞司令,馬當失守你是有責任的,你也是要負責的。」

  蔣介石餘怒未消,氣乎乎地在陳誠面前踱起步來。陳誠一時驚恐不安,大氣都不敢出。

  「你說說,你說說,馬當要塞戰備措施到底如何?」

  「校長,學生失職。」陳誠頭都不敢抬,囁嚅道:「可要塞確實是按一級戰備指標施工的,而且確已完工。」

  一通火後,蔣介石心裡平靜些了,他指指沙發:「坐吧,慢慢說。」

  「馬當方面自前天傳去通電令,通信就中斷了,派出的聯絡員也還沒回來。依普生之見,如無意外,馬當決不會這麼快就落入日本人手中。那裡,山上以要塞堡壘為核心,並有數道外壕,派有江防大隊和一個軍的步兵。江面,有沉船、礁石和泡凝土鋼網組成的上、中、下三層阻塞物,並布有水雷。所以要塞陷落,皆在於前線指揮官畏敵如虎,不戰自潰……」

  蔣介石伸手打斷了話頭,面部也平和多了,「辭修,不要說了。要塞已失,重要的是找出失守之原因,最好你弄出個報告。對失職者,一定要嚴懲不貸。將不威無以服眾。娘希匹、年初處決了韓複榘,才有了台兒莊之大捷。今日武漢之守衛,重要性更甚於徐州數倍,必要時犧牲三兩個將領,換回軍紀是必要的。」

  說完,蔣介石乾瘦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轉向陳誠問道:「近來政治部情形怎樣?聽說一些人對共產黨有些看法,你在會上也有所表示,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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