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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27日,宋希濂71軍攻下蘭封城,敵3000余人逃向三義寨。一度危機的隴海路再次被打通,已回到武漢的蔣介石急令程潛把被困在商丘附近的42列滿載軍用物資的專列撤回鄭州。同時催促程潛加緊對土肥原的攻擊。

  北面,李漢魂指揮的2個師進展也較大。血戰3天與日軍反復爭奪後,27日拿下羅王車站,隨即轉兵羅王寨。

  28日淩晨,已嘗到64軍厲害的日軍不敢久留,放棄羅王寨退向曲興集。

  土肥原再次被薛嶽逼上絕路,這時,他僅僅控制著處在中國軍隊包圍中的三義寨、曲興集等大村落,眼看有被全部殲滅的危險。

  土肥原到這一步才真正領教了薛嶽的厲害,他更感到不安的是對面前這個後起的南方將領竟知之甚少。

  到了這一步他已沒了退路,沒了選擇餘地,只能率部拼死抵抗。同時連電西尾司令官和中島師團長,急呼救兵。

  薛嶽這時不敢再怠慢。嚴令所部猛攻土肥原主力的村落據點。

  土肥原眼也紅了,提著戰刀走出司令部親自督戰。

  中國軍隊打入城內,他馬上組織戰車、騎兵發起反擊。中國軍隊不支退出。旋即再次攻擊,日軍再次反擊,直殺得天昏地暗,雙方氣喘吁吁。寨牆下,溝坎旁,村寨裡佈滿了灰色、黃色的屍體,鮮血殷紅了這片乾涸的土地。

  戰至月底,雙方都精疲力竭,戰局成膠著狀。中國軍隊死傷團長紀鴻儒,劉灃水以下3000餘人,土肥原師團也付出了幾乎相同的代價。

  武漢的蔣介石暴躁不已,給1戰區迭下手令,訓斥各軍長「指揮無方,行動複懦,以致士氣不振,畏縮不前。」指責「各軍師旅團長等此次作戰奮勇爭先者極居少數。大部缺乏勇氣,鮮自振作,遂致戰局遷延。」蔣介石這時恨不能一口吞了土肥原,焦躁中不免怨天尤人。

  薛嶽看過手令氣憤地扔在一旁,咬著牙調上了最後一點兒預備隊,要和土肥原見出個分曉。

  土肥原似乎命不該絕。薛嶽冥冥中似乎總是與勝利無緣。就在他欲最後解決土肥原之際,蔣介石的中央嫡系黃傑第8軍再次把他的一切努力出賣了。

  5月底,被薛嶽配置在商丘一線阻敵西援的第8軍,與日軍中島師團先頭部隊倉促交手後,便擅自向西南撤去。中島師團如惡虎撲羊,急趨蘭封。中國軍隊有陷入敵內外夾擊之勢。

  蔣介石致電程潛:日軍主力已突破歸德(商丘),我軍有陷入包圍之險境。放棄對土肥原師團之圍,全軍撤至平漢線以西。

  程潛痛苦萬端,把電報遞給薛岳,遙向東天,喟然長歎道:

  「大辱安能忍,茲仇永勿忘。」

  薛岳看畢,嘴唇顫抖卻又無言,呆呆地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痛苦地抱住了頭,他知道他已永遠失去這次機會了。

  10.蔣介石大罵程潛「滑頭」

  6月初,有「火爐」之稱的武漢已讓人大汗淋漓,悶熱難耐了。

  公館裡蔣介石已感到他平日挺愛穿的桔綢大褂今天不那麼舒服,全身熱的厲害,連他那光光的頭頂上也滲滿了細密的汗珠。

  武漢是不能再失了。

  自去年7月中日開戰以來,尚不到1年時間,中國的半壁河山便已淪入他人之手,他不得已一退再退,如今他能呆得住的中心都市,也就這武漢一隅。如果武漢再失,那他就只能退入四川的綿綿群山之中。

  他不甘心,更不服氣,想想去歲金陵城車水馬龍,人如流水的盛世繁華,他心中一陣抽緊,眼角竟湧上兩朵晶瑩的淚花。

  他的情緒從沒像今天這麼低落過。

  從推翻清廷到建立起今天的大業,他雖然經受過不少次挫折,有幾次甚至不得不一個人亡命日本,但那時的情緒似乎要比今天高。

  當時在他心裡,清廷已成枯木,再無回春之力了,推翻它只是早早晚晚的事。那時的他似乎已眼望光明,儘管有時也摔倒,但信心卻極強。

  可今天,作為一國的領袖,國民黨的總裁,他想問題,看事情卻有些患得患失,反倒沒當初那麼灑脫了,他不願中國亡在國民黨手中,更不願中國亡在他蔣介石手中。

  千世功名可無,千秋罪名卻決不可有。

  他甚至懷疑全面對日開戰是不是倉促了一點。

  門被輕輕地推開,宋美齡款款地走了進來,一句話,把在思緒裡沉浮的蔣介石拉回現實中來。

  「大令,你這樣陷入沉思……」

  蔣介石抬頭望望眼前風姿秀逸的夫人,一時傷感,竟抓過細嫩的纖手摩挲著,思緒又飛向了另一端。

  「大令,退到武漢,也沒能給你過好生日。」

  宋美齡嫣然一笑,玉齒微露,開口道:「你忘了,我們信徒是不會在意這些的。」

  蔣介石咂著癟癟的、裝滿假牙的嘴,嗯嗯了兩聲竟一時無語了。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背手而立。蔣夫人輕輕地移至窗前。遠處東湖湖面黑沉沉一片,一陣涼風徐徐吹來,令兩人頗感愜意。

  宋美齡看出蔣介石今天心事頗重,開始想等他自己說,見蔣介石半晌無語,這才問道:「大令,還在為前線的戰事煩心嗎?」

  蔣介石答非所問,盯著遠方緩緩說道:「日本人不想放過我蔣某,本黨內也有不少人與日本人一個調子。我身在其中竟不知然,難免困惑啊!」

  說罷,踱回沙發前沉沉落座。

  宋美齡知其所指,含笑而立,點撥道:「大令,你忘了前些日子煥章(馮玉祥字)講的故事嗎?」

  蔣介石側過頭若有所思,並未開口,只是仄著耳朵聽著。

  「我覺得煥章說得有道理。三國時魯子敬勸孫權,眾人皆可言和,唯主公不可。眾人降曹,仍可為臣稱侯,而孫權降曹,則只能輕車簡從,永居人下而無出頭之日。今天的情形就像是歷史又轉回來了,日本人能容得下你周圍的所有人,甚至汪兆銘(汪精衛時任國民黨副總裁),但絕容不下你。年初近衛的聲明不就再清楚不過了嗎?所以你不能再在這個問題上遲疑不定了。」

  宋美齡絕不僅僅是蔣介石的生活伴侶,更是其政治風浪的同舟共濟者。一通句句入理的話使蔣介石大徹大悟,頭腦清醒了許多,那股越挫越奮的勁頭又慢慢地回到了他身上。

  蔣介石按下按鈕,吩咐進來的侍衛官道:「請林主任馬上來。」

  少頃,林蔚急急忙忙進得屋來。蔣介石站起身,鄭重地交待說:「你馬上跟1戰區程長官聯繫一下,看看有什麼辦法能守住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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