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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這是板垣征四郎出的主意。他前2年曾以旅行觀光的名義,騎著毛驢,數著山山水水,走遍了繁峙、沙河、大瑩、平型關、靈邱、廣靈的道路。他料定了閻錫山認定日軍只能沿鐵路進攻,不會走這條路。他便出了這支奇兵。一下子把閻錫山的大同會戰計劃給戳亂了。閻錫山急得乾瞪眼。閻錫山這時才明白了板垣征四郎的主力已在平型關的路上。而這一路,中國軍隊只有殘敗下來的73師的部隊,他們不可能阻敵於平型關外,雁門關的後路,處於極端危險的境地。

  他叫來了第6集團軍副總司令孫楚,向他說明了情況。

  「現在已是燃眉之急,你應該馬上到大瑩,指揮高桂滋的第17軍和你們33軍的獨立第3旅章拯宇部、獨立第8旅孟憲吉部,進入平型關即設陣地,支援73師,阻擊敵人。」閻錫山說。

  「那大同會戰計劃呢?」孫楚問。 「唉!唉!」閻錫山連連搖頭,十分責備這個多年共事的老部下,竟然這樣不懂「存在就是真理,需要就是合法」的閻氏哲學:「冬天穿皮袱,夏天穿布衫,大同會戰的計劃已經過時了。」

  閻錫山一個勁地看著牆上的軍用地圖,畫來畫去。他想板垣征四郎這著棋下得出奇又險絕。在這高山峽谷之中行軍作戰,如果遇到山上預伏的高手,簡直是自己走入死亡地帶,可惜的是閻錫山並沒有在這一帶佈置下兵力,被敵人鑽了空子。

  閻錫山後悔之餘,靈機一動,腦子裡閃出了光明。他望著窗外層巒起伏的群山,看見了被群山包圍的繁峙一帶的小平原,他想如果能把敵人誘到小平原上消滅之,豈不一快?但是他又想把雁北兵力調動過來,不是輕而易舉的,況且雁門關也是不能丟失的。雁門關處高山峻嶺峽谷之中,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保住雁門關是比較容易的。雁北主力如能以急行軍姿態調轉過來,在繁峙盆地消滅敵人還是可能的。閻錫山思前想後,舉棋不定。他在室內輕步轉了幾圈,站住了,喊了一聲「副官長」。當副官長站到面前時,他命令道:

  「請王靖國軍長!」

  王靖國任19軍軍長,是閻錫山最倚重的人才,重大軍事決策幾乎都與他商定。

  「敵人已經攻陷了廣靈、靈邱,正在指向平型關。73師已被敵人打殘,我已命孫楚所屬33軍的章拯宇旅和孟憲吉旅急赴平型關佔領陣地,援助73師,守住平型關。現在,大同已經陷落,局勢正在變化,我們應該有個應變措施。」閻錫山說。

  王靖國自恃多才,其實見地淺薄,他根本不瞭解敵人的情況,更不明白自己的情況,大同失守,靈邱陷落,使他心慌意亂。在閻錫山垂詢之時,他故作聰明地說:

  「敵人的主力仍在大同一線,平型關一路山高穀深,交通不便,是一條險路,敵人不過是出一支騎兵,騷擾我們側翼,有章拯宇旅和73師,足可守住平型關,阻敵於關門之外。」王靖國說。

  「雁門關既有足夠的兵力,又有強固的國防工事,當然可以守住,但敵人已經破壞了大同會戰的計劃。我想敵人既然從平型關來了,索性先消滅這股敵人,也許更有把握。」閻錫山說。

  「善戰者致人而不致於人。在這高山峽谷地帶,爭取一個主動權還是可以的。」王靖國說。

  「不!我是要把敵人放在蒜臼子裡搗碎!」

  閻錫山根據自己想定的腹案,指出平型關的正面由第6集團軍總司令楊愛源把總部設在大瑩指揮。孫楚的33軍的兩個旅和高桂滋的17軍的兩個師,及從廣靈退下來的73師,佈防於平型關、團城口南北線既設工事之中,阻止敵人西進,消耗敵人,並「掩護雁北主力部隊撤入雁門山、恒山,以五臺山為依託,組成南側機動兵團。雁門山北側,依恒山、雁門山為屏障,把劉茂恩的第15軍控置於恒山之外,以34軍的101師和梁鑒棠旅分守北婁口、大小石口、茹越口間的已設陣地,保持重點於代縣與雁門關間。傅作義的第35軍為北側機動兵團,在繁峙北翼展開。選定決戰地點在平型關以西、沙河與繁峙城間的盆地。當敵人越過平型關時,孫楚33軍等部抄襲平型關後,南北兵團夾擊敵人於沙河一帶。

  「你以為這個計劃如何?」閻錫山問。

  「好!好!」王靖國說。

  「布好口袋陣,讓敵人進得來,出不去,不過……」

  閻錫山還沒把下邊的話說出來,副官長報告:「李服膺軍長到!」

  李服膺是閻錫山一手提拔起來的,與閻錫山有特殊親密的關係,是閻錫山認為很有才幹的軍長,他的6l軍在天鎮、陽高被敵人一觸即潰,亂不成軍,敗下陣來。全國輿論大嘩,要求嚴肅軍紀。李服膺手中持有「可以節節後退,誘敵深入」的命令,又加上平時與閻錫山的親密關係,雖然全國輿論鼎沸,他以為也沒有多大關係,所以閻錫山叫他來,他就來了。正處在抗日高潮時刻,全國輿論一致表彰上海抗戰的部隊,要求整飭軍紀,刹住潰敗的局勢。天鎮、大同幾日之內失守,作為第2戰區司令長官的閻錫山在眾人責難面前,被迫尋找一個替罪羊。

  李服膺站到閻錫山面前,閻錫山沒有讓座,沒有布茶,他滿臉灰暗,兩隻小眼睛久久地端詳著李服膺。過了好長時間,他才輕輕說道:

  「你的軍長不能當了!」

  「卑職知罪!」李服膺說。

  「有罪當罰!來人哪!」

  一群衛士進來了。李服膺這才知道不只是撤職了事。他身子抖動起來。閻錫山命令:

  「把他押起來!」

  「司令長官……」李服膺一手摸出兜裡裝的閻錫山的允許撤退的命令,想要辯解。

  閻錫山向他連擺手,不許他多話,反而搶著說道:

  「你身後的事,家眷子女,我完全負責,你不必掛心!」

  衛士們把李服膺押下去了。

  閻錫山向他找來了陳長捷、郭宗汾兩位愛將,向他們面授自己的錦囊妙計。

  「李服膺罪由自取,軍法難容。」閻錫山說:「61軍的遺缺,就由長捷你擔起來吧。由你的72師,再加上新編第4旅組成。」

  「人輕任重,恐怕我……」陳長捷說。「做什務什,不講那些。」

  閻錫山說:「我要把一項重大任務交給你的61軍和郭宗汾的預備第2軍。要你們在繁峙,沙河之間,組成一個堅不可破的口袋底。當南北機動兵團合力行敵時,千萬不能叫敵人從口袋底鑽出去。要是真地往西鑽出去,我這個行營和雁門一線的部隊也就站不住腳了。不但殲敵計劃不能實現,太原的北大門也就捅開了。」閻錫山把話剛一收住,副官長又來報告:

  「八路軍周恩來到!」

  他們面前出現了一個穿著灰布軍裝,腰上橫了一條小皮帶的人。他腳上連馬靴和皮鞋都沒有,只穿了一雙普通布鞋。

  雙方寒暄之後,閻錫山問:

  「貴軍都已經過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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