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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與北平相比,天津的戰火絲毫不弱。所不同的是,天津守軍毅然行動,使日本人嘗到些中國軍的厲害。當北平激戰之際,曾傳出中國軍隊收復廊坊、豐台的消息,因而軍心、士氣一時大振。駐守天津的第29軍38師一部,在副師長李文田的率領下借同天津保安警察部隊,于29日向日本駐津各機關及租界發動進攻。李文田與副指揮劉家鸞、天津市府秘書長馬彥仲聯名通電:「誓與津市共存亡,喋血抗戰,義無反顧。」中國軍隊一度攻佔了北倉飛機場及日軍駐守的車站,逼近日租界中的海光寺營房,殺傷日軍上百。香月見勢不妙,抽出部分軍隊回援天津,敵援軍到達後,在戰車、飛機的掩護下向中國軍隊反撲,火車站、南開大學校舍等處大半毀於戰火。中國軍隊在敵我力量懸殊的情況下,血戰一晝夜,30日力戰不支,被迫放棄天津,向馬廠撤退。

  7月30日,北平的槍炮聲漸漸沉寂下來,北方的文化古城陷落日軍之手。

  城區內,驚惶的市民看著代理委員長張自忠貼出的佈告,稱:今日29軍撤出北平,乃中日戰局發展所致。退出北平後的29軍向保定一帶集中兵力,以繼續抵抗。勸告民眾各安生業,不要驚惶自擾。

  一周後,日軍正式開入北平。為炫耀武力,日軍大事慶典,舉行了隆重的「入城式」。北平的心臟前門,城樓上飄蕩著許多氣球懸掛的宣傳標語:

  「慶祝北平佔領!」

  「慶祝皇軍勝利!」

  同日,日軍中國駐屯軍司令官香月清司中將針鋒相對,也貼出了「安民佈告」。

  從永定門經前門至天安門廣場的街道上,日軍龐大的行軍縱隊邁著整齊的步伐前進著。軍靴的「哢哢」聲是那麼地沉重,像是從每個北平人、每個中國人的心上踏過。閃亮的刺刀上,「旭日東昇」的膏藥旗讓幾百年沒經歷過戰爭的北平人膽戰心寒。

  北平,中國北方重鎮,中華民族的故都,終於在1937年夏季的沉沉死氣中,被日軍佔領了!而此時北平四郊數千名中國軍陣亡官兵的屍首尚未及掩埋。

  7月31日,天津淪陷,華北戰局的重心又南移保定。

  平津之戰落幕了,但全面抗戰卻悄然揭幕。

  7.最早倒下的抗戰將軍

  最早倒下的抗戰將軍,殉國于日軍瘋狂的槍林彈雨中。

  1946年7月28日,正值抗戰勝利1周年。北平中山公園,氣氛莊嚴肅穆。園內,挽聯、花圈如林,送葬人頭攢動。這是在為兩位抗日英雄舉行隆重的追悼大會。會場內外,加入送葬隊伍的人絡繹不絕,死者可謂極盡哀榮。九泉之下的亡靈,離開這個世界已經有9個年頭了,死者生前最殷殷企盼的抗戰勝利也早已成為不爭的事實。

  死者是拉開中國全面抗戰之幕的國民黨高級將領,但他卻成了最早殉國於抗日戰場上的中國將軍,他用熱血和生命鋪下了中國的抗戰之路,又用不散的魂錄在九泉之下關注著這場事關民族存亡的戰爭。

  9年了,他的忠骸一直隱秘地靜臥在北平新橋柏林寺內而無法明昭天下。中國人在尋找他的忠骨,是出於對英雄的崇敬;日本人在尋找他的遺骸,是出於對烈士的仇恨。

  六根清淨的柏林寺老方丈看來並不那麼清淨,不論出家多久,靈魂寄託何處,他也沒忘了自己是中國人。為中國勇士破除戒規,甚至冒殺頭之險,他也認為值得。柏林寺出了個不守道規的老僧人,一個萬人尊崇的英靈便得到了一個如意的歸宿。

  老方丈名姓早已不詳,英雄名為佟麟閣。

  「七·七」事變爆發時,佟麟閣身為29軍中將副軍長、南苑軍訓團團長,當時正率部駐紮在北平南苑。事變爆發後,29軍高級將領雖多主張和平解決,但一向堅持抗戰的儒將佟麟閣卻不這麼認為。南苑軍官會議上,他慷慨陳詞道:「中日戰爭是不可避免的。日寇進犯,我軍首當其衝。戰死者光榮,偷生者恥辱,榮辱系於一人者輕,而系於國家民族者重。國家多難,軍人應當馬革裹屍,以死報國。」

  但佟麟閣畢竟只是個主管訓練團的副軍長,宋哲元並未完全按他的意思,堅決地舉起抗戰大旗。直至25日日軍進攻廊坊,佟麟閣再也忍不住了,在南苑軍部對宋哲元說:「此時應作堅決抗戰之打算。若軍長覺得目前處境不便,請回保定,以安人心。平津責之佟某可也。萬一變議而敵來犯,某決以死赴之,不敢負托!」

  佟麟閣主動請纓,情真意切,終於打動了宋哲元。宋哲元當即決定星夜急調駐防任丘的趙登禹師進駐南苑,支持北平作戰。

  但此刻為時已晚。日軍在完成戰略包圍後,大規模的進攻在北平四圍同時展開來。

  7月25日,南苑雖然相對平靜,但四處出沒的日軍特務和便衣隊,已預示著南苑大戰即將爆發。下午,宋哲元決定將29軍軍部移往北平城內,留下佟麟閣負責防務及南苑善後工作。

  送走宋哲元等人,佟麟閣心緒很不平靜。他踱出訓練團,來到附近的田地旁。盛夏時分,南苑四周是上望無際的青紗帳。若非戰爭陰雲的襲擾,現在該是一年中令人欣喜的收穫季節。可現在,局勢的嚴峻像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在他心頭,令他萬般憂鬱。

  宋哲元的戰和不定,使南苑防務一片混亂。趙登禹師雖說負南苑防禦之責,可主力卻都停在了永定河右岸。南苑滿打滿算,連學生軍加上也不過五六千人,這將如何防衛北平的南大門?望著綿亙廣漫的莊稼地,佟鱗閣一陣陣著急,戰火一旦燃向南苑,這莊稼地可以把日本人安全送到他的鼻子底下。可有什麼辦法呢?此時砍莊稼顯然已來不及。

  天漸漸暗了下來,不知何時,軍訓團教育長張壽齡來到了他的身邊。

  「捷三兄,軍部撤走了,南苑防務具體是如何落實的呢?」張壽齡望著西下的夕陽,輕聲問道。

  「南苑防務下一步交由趙師長和鄭(大意,騎兵師長)師長負責。走前軍座交待他們今天就到。咱們現在到軍部看看去。」

  28日黎明,晨暉初露,一陣尖厲刺耳的警報聲劃破了南苑清晨的寧靜。轉眼間,從東北方向蠕動而來的幾個黑點已飛臨南苑上空。幾架日機的突然到來,驚得南苑守軍飛奔著沖出營房,沖入陣地。但日機並未轟炸掃射,只是在上空盤旋兩圈後又沿舊途遁去。顯然,這是日軍的偵查機。佟麟閣當即下令部隊做好迎擊敵機轟炸的準備。

  少傾,第一波次5架日軍轟炸機在29軍響起的機槍聲中飛臨南苑上空。這批敵機有備而來,只在營區上空盤旋一周,便從東北角騎兵第9師師部開始,沿排列整齊的營房開始了狂轟濫炸。伴著團團騰空而起的煙火和四處橫飛的瓦礫,軍部及訓練團營房轉眼便支離破碎,火光沖天。一個盤旋,日機又把轟炸目標選在了營區外沿的簡易陣地和障礙物上。

  可憐中國第29軍南苑守軍,別說作戰飛機,就連防空火器都沒有。一些人員和騎兵師的軍馬未及疏散,在敵機的狂轟濫炸中喊叫著、悲嗚著。中國軍連日軍的人影還未看見便付出了慘重的傷亡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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