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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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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社會捐款充軍餉,這大概在哪國軍隊中也聞所未聞。但身知自己處境的19路軍用錢太急,總不能讓官兵們近一年裡得不到一個大子兒,他們中許多人是要養活戰亂中的家小的。蔣光鼐、蔡廷鍇琢磨再三,最後只能讓軍政部「宰」這一刀。但百余萬餘款他們決不相讓,堅持用作傷殘官兵和陣亡將士生活、撫恤之用。 大概軍政部的人也覺得與那些血灑疆場的亡靈爭這筆錢心中有愧,只能答應了19路軍的要求。 蔣、蔡二將軍保住了這筆浸透著鮮血和愛心的捐款,但他們心裡卻在流淚、流血。戰場上,他們是硬漢子,他們沒有眼淚,有的只是威武和仇恨。但退到後方,他們卻時常想落淚,尤其是想起昔日朝夕相處而今卻不知魂系何方的弟兄,想起那些身為官兵父母官的統帥。 大丈夫寧流血不流淚,但世事不恭卻讓他們寒透了心,有時淚水會不由自主地湧出眼眶。 1932年5月5日,在英國公使蘭普遜的斡旋下,中、日雙方在上海簽定了《淞滬停戰協定》。協定規定:「在上海周圍,停止一切及各種敵對行動」;中國軍隊「留駐其現在地位」,不再前進;日本軍隊撤退至戰前原駐地。 《淞滬停戰協定》及其附件,又是一個喪權辱國的條約。依此條約,日軍可以駐留上海,而中國軍隊卻不能在上海及其周圍駐守、設防。 上海,世界聞名的東方名城,卻隨著條約簽署,實際成了一座不設防的城市。 1932年5月6日,蔣介石以19路軍「違令」抗日為由,下令1個師調江西,一個師調武漢,一個師調安徽,19路軍總部暫留南京。顯然,蔣介石欲肢解這支在上海建立了殊功的部隊。由於蔣光鼐、蔡廷鍇的堅決抵制和全國人民對自己心目中英雄的聲援,蔣介石吃掉19路軍的陰謀未能得逞。 又過數日,蔣介石下令,19路軍全軍即刻調赴閩南,參加「剿共」…… 5月28日,蘇州體育場。即將開拔的19路軍官兵、原第5軍部分官兵及全國各界人士共4萬多人,在悲壯的氣氛中舉行「一·二八」淞滬抗日陣亡烈士追掉會。會場人山人海、花圈如林,卻靜得只能聽到人們輕輕的抽泣聲。 大會開了整整6個小時,但走出體育場的人們仍是一步一回頭。 淞滬會戰平靜後,為減輕來自社會各方面的壓力,也顯示出對抗戰的熱心,蔣介石授意國民政府在南京中山陵先總理陵園附近的靈穀寺前,在國民革命軍陣亡將士公墓的中央,安葬了128位陣亡於淞滬抗戰中烈士的遺骸。其中,19路軍70具,第5軍和憲兵團58具。128位烈士忠骸將時刻提醒每個中國人,記住「一·二八」這值得紀念的一天。 10. 黑土地上的民族魂 1933年4月20日,以英國爵士李頓為團長的國聯調查團到達了瀋陽,開始對「九·一八」事變及日軍在中國東北的現狀進行調查。該調查團結束調查後將向國聯提交調查報告,這對東北未來的公斷影響極大,因而南京國民政府、東京外務省和日本關東軍都對調查團一行格外關注,東京方面為此派出數人陪調查團作全程旅行。 瀋陽關東軍司令部,司令官本莊繁中將此刻顯得有些坐臥不寧。在這之前,東京已傳出消息,軍部有意調本莊繁返回東京,據說天皇背後也插手此事。本莊繁不知東京河水深淺,不知等待他的會是何種結局。在東京事情沒著落前,他很怕這次國聯的調查出點兒紕漏,捅出些麻煩來,那對日本、對關東軍、對他自己都太不利了。 對「滿洲」,本莊繁已感到厭倦了。「九·一八」事變,他嘗到了征服的快感,也著實風光過一陣子。但半年過去了,他開始為當初的征服、風光償還代價。自馬占山江橋抗戰打響後,「滿洲」各地一度曾搖擺不定的眾多東北軍像是突然醒來,爭相成立各種義勇軍、救國軍,四處出擊分散各地的日軍。更令本莊擔心的是,東北的中國老百姓不但掩護這些流動不定的抗日軍,甚至大批加入到這些部隊中去。一系列現象使他看到了一個可怕的苗頭,再這樣下去,這一股股抗日勢力將會蔓延為一場漫天大火,必須儘早撲滅。拿定主意,他指示作戰課,暫緩對熱河、察綏方面的行動計劃,先設法剿滅中國東北的抗日勢頭。 但幾個月了,一切成效甚微。4月1日,江橋抗戰的中國英雄馬占山逃脫日軍的控制,再舉抗日大旗。4月18日,馬占山、丁超等聯合吉、黑兩省抗日義勇軍主動出擊日軍,並於28日控制了呼海鐵路,卡住了關東軍進擊海倫的通道。 與此同時,瀋陽四周的義勇軍甚至農民也開始大規模襲擊日軍。真是按下葫蘆瓢起來,弄得本莊繁手忙腳亂。為渡過眼前的危機,本莊繁指示各部:凡國聯調查團將去之地,提前進剿,嚴加戒備,同時禁止東北的任何中國人接近調查團。 就在本莊繁竭力佈置和平假像的同時,一封電文傳到了國聯調查團。發出此電的是就任「滿洲國」黑省省長兼警備司令僅月余的馬占山。江橋抗戰後,孤立無援的馬占山眼見山窮水盡,為保住尚存的數千抗日力量,虛意接受了關東軍司令本莊繁的勸告,降日受職。上任僅1個月的馬占山此刻突然反正,並向國聯揭露日本成立「滿洲國」的陰謀,無疑在國聯調查團中引起轟動。 馬占山總是給日本人製造麻煩。他的這一招又給了本莊司令一記重拳。 但真正對義勇軍印象深刻的,還是國聯調查團中唯一的中國代表顧維均。顧維均是中國外交界資深官員,赴國聯前曾擔任過國民政府的外交部長。靠著這種特殊的地位,他有機會多次面見蔣介石,但從蔣那裡,他看到的是政府對東北抗日義勇軍的冷漠,初時,他也曾認為義勇軍不過是些山賊草寇。但隨國聯調查團到北平後,從張學良那裡扭轉了一些印象。張學良雖奉中央命沒有抵抗,但暗地裡支持義勇軍。他不但通過各種渠道接濟義勇軍槍炮彈藥、軍費糧餉,甚至在北平還成立了後援會等若干支前組織。這引起了顧維均的好奇和關注。 來到東北後,顧維均這才發現義勇軍在東北婦孺皆知,人們對他們的關注甚至遠遠超過了對國民政府的中央軍。一次,一名旅館侍役偷偷地流著淚對他說道:「我們不願做亡國奴,東北人民都不願做亡國奴。我們希望政府抗戰,我們在裡面盡力幫助政府。如果政府不抗戰,我們自己也要去參加義勇軍。」 「你相信義勇軍能趕走日本人嗎?」顧維均嚴肅地問道。 「不知道,但日本人很怕他們。跟著他們死,也比在這兒受氣強。」 顧維均無話可說,只覺得心情沉重。在以後的日子裡,只要遇到機會,他就會向代表團各國代表揭露刺刀上架起的「滿洲國」。身為外交官員,他雖然主張以外交方式解決東北問題,但旅館那位青年的話,又時常讓他產生出一絲困惑和疑問。 6月5日,國聯調查團一行結束了東北之行,返回北平。他們走了,但黑土地上的槍聲並未平息。1932年春夏,東北抗日義勇軍迎來了它的高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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