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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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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日下午,林久治郎來到公署,又談起了令榮臻頭疼的「中村事件」。 「關於『中村事件』,現在已到了嚴重關頭,參謀長準備如何答覆?」林久治郎開門見山,擺出一副最後通諜的咄咄逼人之勢。 榮臻對此早有準備,他計劃在最後關頭亮出自己的「殺手鐧」,讓日本人無話可說,徹底了結了令人心煩的「中村事件」。他不慌不忙地轉回身,拿出中村大尉在新安嶺一帶繪製的軍用地圖、各種文件及間諜實物,說道:「總領事,你自己看看,這些東西能讓我說什麼呢?你們既沒有向交涉署照會,又沒有我們的護照,如何讓我們行保護之責?」 「榮參謀長,我們已經談過多次,今天還把這些東西拿出來幹啥!」儘管嘴上強硬,這些突然出現的物證還是令林久治郎大吃一驚,他萬沒想到中國方面會在最後一刻走此一招。立時,他覺得滿身燥熱,汗珠順著他那泛著油光的面頰淌了下來。忙亂中手帕也不知哪去了,最後終於掏了出來,忙不迭地一陣猛擦。 但林久治郎不愧是個經驗豐富的外交官、熟知中國事務的中國通。他深知此時的絲毫慌亂不但影響後面的談話份量,還會給對手增強一分心理優勢。現在必須反擊,在心理上打倒對手。他太熟悉中國官員的弱點了。必須施以高壓!想到此、他拿出一副蠻不講理的口吻對榮臻說道:「日本軍人橫暴,不服從外交官的指示,自由行動,這是我們陸軍省歷來的作風。到現在這個緊要關頭,拿出這些東西,談別的都沒什麼用。還是考慮如何處理這件事吧!」 榮臻乍聽這話先是一愣,隨之血往上湧,氣往上沖。什麼外交官,簡直與強盜無異。你們軍人歷來的作風是橫暴,想幹什麼就幹什麼,那我們的軍人呢?公理呢?真是強盜邏輯。想胡攪蠻纏,想訛詐,算是你瞎了狗眼。想到此,他不顧身旁其它官員的一再暗示,硬邦邦地頂回一句:「我們的軍人也是橫暴的,你們沒護照,擅入我新安嶺屯墾區繪圖、拍照、辱駡他們,我們也沒辦法。今天讓我退縮辦不到,我不能寫亡國史的第一頁。」 林久治郎一躍而起,把手一揮,像是要把榮臻拂走似的,聲音尖厲地威脅道:「這事沒法談了,告辭。」 臨走,還回頭扔給榮臻一句硬邦邦的話:「日中友好關係的最後破裂,我不能負責。」 一副刁蠻無理、盛氣淩人。這些事想起來就讓榮臻心煩、氣悶。依他的看法,不給日本人一點顏色,他們是不會老實的。可10天前在北平,張學良撐著病體對他講的那些話又時時撞擊著他,「不要抵抗,遇事一定要退讓。」平時替別人出慣了主意的榮臻,今天卻實在沒法替自己拿出個主意。他覺得自己像是處在一條狹窄的山岩上,左走不成,右挪不是。縱使他此刻心裡再急也無濟於事。 這就是東北軍高級將領當時的實際境況。他們像被數隻看不見的巨索纏繞著、操縱著。而其中最具力量的,自然是來自南京的那只巨掌。蔣介石8月16日致「銑電」于張學良謂,「無論日本軍隊此後如何在東北尋釁,我方應予不抵抗,力避衝突。吾兄萬勿逞一時之憤,置國家民族於不顧。」正是蔣的這一封「銑電」, 導致了東北軍高級將領,包括張學良、榮臻和王以哲在內眾人思想上和行動上的極度混亂。 正當榮臻一籌莫展之際,門外響起了一陣急捉的腳步聲。7旅旅長王以哲少將急步走了進來。 「參謀長,日本人已先動手了,怎麼辦呢?」 榮臻心裡沒著沒落,想了想說道:「再往北平給張副總司令掛個電話,請示一下。」說罷操起了桌上的電話。 一陣呼叫後,傳來了北平的聲音,榮臻忙提高了噪門:「喂!我是榮臻,請張副總司令聽電話。」 「副總司令陪美國武官去前門外中和劇院看戲去了。」接電話的是張學良的侍衛副官長譚海。 「請速轉告副總司令,奉天出大事了,我一會兒再去電話。」榮臻垂頭喪氣地放下電話。 這時,趙鎮藩再次來電告急,情況比上一次更具體了一些。 「日軍由柳條湖出發,向我大營進攻,現突破西卡門。參謀長,我 們不能等著挨日本人的打啊!」 「在未得命令前,無論如何不能開槍。就是日軍進入營房,也不准抵抗。武器都要收入庫內。」 「參謀長,這個指示已經報各團長說了,他們認為不能下達。而且事實上也做不到,官兵們現在都在火線上,怎麼能去收槍呢?」 趙鎮藩仍徒勞地苦苦堅持著。 「趙鎮藩,這是命令。如不照辦,出了問題,由你負責。」榮臻絲毫不為所動。 「要是日本人要命呢?」 「要命就給他,軍人以服從為天職。」 …… 4.中國悲劇開場 榮臻的退縮僅僅是悲劇開始的第一步。隨著時間的推移,各地的告急電話開鍋似地紛紛打來。 航空處:「情況現在危急,機場的40多架飛機怎麼辦?」 「趕緊飛錦州,錦州不行,遼河以西任何地方都可以。」 奉天城小西門警察哨:「日本人現在攻城,楊言如果不開城門,他們將用炮打,到底開不開啊!」 「聽命令,暫時不開。」 奉天監獄:「城上站滿了日本兵,用機槍向院內掃射,在禁犯人已有暴動行為,拖下去會出大亂子,到底怎麼辦啊!」 「情況緊急你就開門放人吧。」 航空處再電:「我支持不了啦!各方派人去找,可飛行員一個也找不到。日本人已經沖進來了。怎麼處理呢?」 「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榮臻實在是無力應付這種局面了,就這樣,在以後的短短幾天內,張學良苦苦經營多年,耗資巨大而親手建立起來的東北軍航空隊對戰爭未起絲毫作用就消亡了。占全國半數的飛機(近300架)還沒有升空,更沒放一槍一彈,就全部落入了日軍之手。這些飛機此後頻頻出現在中國軍隊的上空,使他們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後來常聽在東北堅持抗戰的東北軍舊部官兵說,他們從沒見過這些飛機這麼邪乎、厲害,令人膽寒。 就在榮臻疲于應付接踵而至的電話時,秘電處處長張志忻沖了進來,「參謀長,南京急電。」 榮臻一把抓過,急忙展開來,上面寫道:「傾准日本公使館照會,內開:陸軍省奉明天皇,准予關東軍在南滿附屬地內自由演習。屆時望吾軍固守防地,切勿妄動,以免誤會,切切此令,軍事委員會筱。」 呃?這麼看來日本人是在演習。屋裡眾人長籲一口氣,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來。剛才還是緊張、沉悶的氣氛,現在像是突然間雲開霧散,一下子變得輕鬆熱烈起來。 一直驚慌地站在一旁,看著這混亂場面的遼寧省主席藏士毅,這時感到了一種卸下千斤重負的痛快感。作為文職最高官員,他這時是最為關心事態的發展、可也是說不上話的人。一見局勢轉向平緩,他又擺出了作為地方主人而應有的姿態,脫口道:「唉,這些日本人真沒辦法。下半夜了,他們的演習估計也快收場了,各位是不是休息休息,吃點東西。」 誰知話音未落,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又把這些文武大員的美夢擊得粉碎。 「參謀長,我是趙鎮藩,現在大營內亂成一團,滿院子都是日本人,還到處開槍,他們已砸開槍庫,搶奪槍支,而且還打死我中校軍械官一名,士兵數名,王旅長在你那兒嗎?請他火速回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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