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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8月間日,捷共中央主席團召開秘密會議,討論十四大之前捷克斯洛伐克的國內形勢。但是,與會者發現,党的第一書記杜布切克卻沒有在座,未免感到有些詫異。斯姆爾科夫斯基解釋說:「我替杜布切克同志請個假。他被叫去參加一次會見,遺憾的是我不能告訴你們會見的目的,但這次會見十分重要……」斯姆爾科夫斯基本想用三言兩語把這個問題打發過去,但看到大家都很關心,於是就多講了幾句:「杜布切克接到匈牙利党的第一書記卡達爾同志的電話,他一定要同杜布切克談一談。他們今天在匈捷邊境的科爾馬諾會晤。杜布切克並沒有離開捷克斯洛伐克國土。杜布切克同志認為, 卡達爾同志的敦促是有十分嚴重的原因的。 」

  他繼續說道:「這是一次私人會晤,絲毫不會改變我們召開第十四次黨代表大會的決定。但是,我們召集你們來這裡,為的是通知你們,緊張局面還始終存在。至於寫些什麼和說些什麼,你們現在比以往更應該三思而行,因為『有人』想藉口一點點小事來阻止黨的第十四次代表大會的召開。」而克裡格爾說得更為明白:「我必須告訴你們,達摩克裡斯之劍正懸掛在我們頭上,我們必須留神,不要讓它掉下來!」這是捷克斯洛伐克領導人對時局的一個清醒的判斷,儘管他們還不知道杜布切克和卡達爾在邊界談了些什麼,但職業的敏感已經使他們意識到可能會出現一些意想不到的情況。

  卡達爾和杜市切克的會晤確實是一次私人性質的會晤,卡達爾此行肯定是瞞著莫斯科的。作為匈牙利党的領導人,卡達爾是在1956年的事件後上臺執政的。當時,匈牙利也發生了一場規模空前的改革運動,其性質、規模足以與捷克斯洛伐克現在的運動相媲美。只是,當時的匈牙利人走得太遠了,他們竟然想退出華約,徹底擺脫蘇聯的控制,即使是赫魯曉夫這樣的改革派人物,對匈牙利事件也不能容忍。蘇軍的坦克徹底碾碎了布達佩斯的暴亂,而卡達爾,則隨著蘇軍的坦克回國執政。在改革派眼中,卡達爾自然是一個不受歡迎的角色,而蘇聯人則把卡達爾看成自己的盟友。

  但是,卡達爾心中到底想些什麼,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明白。現在我們知道,卡達爾是蘇聯陣營裡一個比較穩健的人物。他是蘇聯扶持上臺的,對激進的改革運動不會很感興趣,這恐怕也是事實。但他也深知蘇聯模式的社會主義存在弊端,想對它進行一些小的手術。他上臺十幾年,匈牙利也在不斷進行改革,用過去的話說,就是對舊體制進行改良,而不是從根本上觸動舊體制。但是不管怎麼說,卡達爾統治時期的匈牙利,確實是蘇聯陣營裡最穩定。發展也相對較快的一個國家,這恐怕不能說與卡達爾的平穩改革無關。

  卡達爾對舊體制的弊端是深有體會的,他是以欣賞的態度來看待布拉格之春的,但是,他也吃驚地看到,事態發展太快,快得就像脫結的野馬,幾乎令人目不暇接。這就危險了!卡達爾清楚地記得1956年匈牙利的情景,他不想讓捷克斯洛伐克的改革運動夭折,想提醒一下杜布切克。會談時,卡達爾敦促杜布切克儘快履行在切爾納和布拉迪斯拉發會議上所許下的諾言,撤銷克裡格爾和齊薩目的領導職務,允許華約部隊留在捷克斯洛伐克,以消除莫斯科採取軍事干預的口實。他暗示杜布切克,如果不採取這些行動,蘇聯將會採取軍事行動。但是,卡達爾不能明白無誤地把他的意圖告訴杜布切克,只能說得含糊其辭。而杜布切克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對卡達爾的苦心, 他也沒有理解。

  兩人在月臺上告別時,卡達爾失望地問:「難道你真的不知道,你的對手是什麼樣的人嗎?」事後,杜布切克回憶道:「我甚至有這種印象,卡達爾有一些話想同我說,但是,他沒有說……」實際上,卡達爾不是沒有說,而是杜布切克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也許,他已經完全忘卻了危險。和卡達爾告別後,杜布切克沒有回到布拉格,而是留在布拉迪斯拉發,與妻子和孩子呆了一天,享受了一下天倫之樂。當他終於出現在布拉格時,人們發現,第一書記像往常一樣,舉止坦然,笑容滿面。他甚至親D告訴他的同志們,他對卡達爾急著與他會面的原因還沒有搞清楚。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像杜布切克這樣樂觀。事發前兩天,貝利康的助手報告:郵電部長卡雷爾·霍夫曼經常在辦公室開會,而出席會議的都是內務部人員和一些黨務人員,他們都是出名的保守派。霍夫曼與捷共中央內保守派的領導人英德拉。比拉克都有直接聯繫。貝利康把此事報告了杜布切克和斯姆爾科夫斯基,認為他們在搞什麼陰謀,但是,杜布切克和斯姆爾科夫斯基都讓他不要擔心,說這是正常的工作聯繫。事後,貝利康才意識到,整個內務部,除了部長還站在杜布切克一邊外,其他人已經全部站到反對派一邊,而捷克斯洛伐克的軍事情報部只知道與蘇聯情報機構合作,他們眼睛從來都是盯著西方,從沒意識到危險可能來自盟友。

  8月20日下午,貝利康接到一個朋友的電話。朋友說:「伊爾卡,你是外交事務委員會主席,我必須告訴你,外交部收到我國駐布達佩斯大使館的一封電報。電報說,今天下午3點,有一個陌生人給使館打電話說:『我是匈牙利人民軍軍官,正在公用電話亭裡打電話,我不能說出名字,你們也不要問;但是,我要告訴你們,今天我接到命令,要在23點20分越過捷克斯洛伐克邊界。』講完後,這個人便立即掛上了電話。」

  「外交部的人對此有何看法?」貝利康問。

  「他們說,這是挑釁,有人想挑起事端。不管怎麼說,我們已把這一情況報告了中央委員會,當時中央正在召開主席團會議。」

  既然中央已經知道這一事情,貝利康心想,這就沒有他的事了。中央委員會主席團確實在開會,但是,貝利康並不知道,這次會議的風向已經完全發生了改變。會議的議題是保守派提出的,他們說,鑒於極為緊迫的形勢,第十四次黨代表大會必須延期,同時必須對記者採取行政措施。此外,他們還擺出蘇聯代言人的姿態,要求撤換一批幹部。保守派還提出了一個草案,草案說,社會主義大家庭中兄弟般的援助是絕對必要的。保守派事先知道入侵內情是毫無疑問的,他們也許想在此前採取行動,通過組織措施清除改革派,從而達到目的。8月20目的會議一直開到深夜。

  11點半,貝利康家裡的電話響了。中央委員會新聞廣播處處長杜桑·哈夫利切克說:「我通知你,蘇聯人已經越過了邊界。」

  「你要是喝醉了酒,想開個玩笑,那我也管不著。我明早5點鐘還得起床呢,讓我睡個安穩覺吧!」被吵醒的貝利康發火了。

  「這不是開玩笑。眼下主席團正在開會,亂極了。隨你便罷,不過,我勸你立即去電視臺或中央委員會。」

  11點 45分,正在開會的切爾尼克總理聽到了入侵的消息。他告訴主席團:「我剛剛接到國防部長楚爾的電話,華沙條約五國的軍隊已經從各個方向越過了我國的邊界。他們要佔領我們的國家。」會議中斷了。杜布切克幾乎要哭出聲來。他說:「我以一個共產黨員的名譽起誓,我做夢也沒有想到,竟然會有人採取這麼卑鄙的手段來反對我們。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悲劇。我一生都致力於蘇捷友好,想不到竟遭到如此的對待!」此時,布拉格上空,已經隱隱約約地聽到了飛機的轟鳴聲。這是蘇聯的安東諾夫運輸機,正在向布拉格魯津機場飛來。接著,侵略者的坦克一輛輛地從安東諾夫運輸機巨大的肚子裡爬了出來,駛向布拉格的每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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