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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七


  大老馬明白吃什麼「燒雞(機)」了,他兩眼一瞪說:「小豁牙子,你別踉我耍花舌子,我沒工夫和你磨牙蹭嘴,打哈哈湊趣。我搬連長去。」他一轉身看見來打開水的鮑果,說:「副指導員,人是鐵,飯是鋼,大家罷飯可不行。」大老馬邊說邊接過鮑果手中兩個竹殼暖水瓶。

  鮑果說:「大老馬,大家正研究怎麼才能多打下來美機,過一會兒我叫他們取肉包子來。」

  金來福把藏在身後的鋁盆往出一亮說:「大老馬消息慢,把土豆當雞蛋。人家不是鮑副指導員,早是大記者了。」他竟意咧咧嘴。說完把盆耍個圈兒說,「打肉包子!」

  大老馬從桶裡往出拿熱氣騰騰的大包子,給金來福往盆裡裝。金來福轉身走了,他對鮑果眨眨眼睛說:「肉包子打狗。」

  鮑果想:這幫人打了五天五宿仗,還這麼樂觀,真了不起。

  連長哈久祥從指揮掩體裡鑽出來,他對著天空眨眨眼,用手指彈彈帽上落的灰土,他見大老馬對著他晃著勺子,他明白了,喊道:「各班快來打飯!」

  鮑果對連長說:「老哈,讓各班把討論記錄給我。你看看天變了,這對我們有利。」

  天說變就變,吃頓飯工夫,陰雲不再像野馬似的互相追逐了,密密麻麻連成一塊兒。眼看墨黑色的雲彩披頭蓋頂壓下來,降得低而又低,幾乎抬手可以觸摸著。遠山山峰被黑雲吞蝕了大半截,離遠看活像座齊頭平頂大檯子。往常這樣惡劣天氣,敵機不會再活動的了。由於五天五宿連續戰鬥也打亂了美機的規律,高射炮也打得亂了套數。哈久祥可是個細心人。他是回族工人,家住山西煤礦。祖父、父親舊社會都被埋在四塊石板的窯洞裡。他大高個頭、寬肩膀、高鼻樑、濃濃黑眉毛,一雙大而有神的眼睛,眼睫毛長得又密又長又黑,顯得十分英武精神,說話嗓門尖細,但是男子漢的聲音,清脆有勁。有一天他被宣傳隊發現了,要調他演話劇。他聽了把指揮紅旗往腰中皮帶一插說:「別逗樂子,我是搶大鎬刨煤的,演話劇?不行,打美機多過德。」他打仗勇敢,解放戰爭年月,他當戰士,有次打仗,他撲進國民黨大兵當中,一抖手中大槍,一氣扒拉倒三四個。現在打飛機勁頭大著呢,拉響警報,把帽檐往後腦上一推,把指揮紅旗一擎是全連陣地中心。炮手們說:「連長帽檐朝天,計上心間,發出口令,美機冒煙。」

  他又是個細心人,他邊打邊練,研究美機特點,抓住美機活動規律,求得打一仗進一步。他把全連炮手帶活了,警報一拉響,有時坐在炮盤大半晌,敵機不來,仰得脖子溜溜酸。他在拉警報時,摔斷幾節股蠟,往懷裡一揣,打一仗不知渾身出幾場透汗。戰鬥結束,懷裡蠟也化軟了,把望遠鏡往脖子上一套,站在掩體裡,把方才打仗時美機俯衝陣地、投彈目標時的高度各種姿態像捏泥人似的正面、側面、俯衝、投彈各種難辨別的特點捏成模型,擺滿一桌,讓炮手辨認。這樣時間一長收效很大,炮手們看見美機,一搭眼就能認出是那種型號飛機,他在哪個方位俯衝下來,從炮陣地看美機肚子翅膀是啥模樣,開炮十有九回打中,有次兩架美機在炮陣上空飛過來,炮手們喊:「露肚皮了。」結果被一串炮彈穿了糖葫蘆。炮手們說:「美機一撅尾巴,我們連長就知道它要後幾個糞蛋。連長還有一個筆記本子,內容記著年、月、日、霧、雨、陰、暗而外,整篇記著敵機的『發現』、『消逝』的方向,紅或藍線劃得像蜘蛛網似的。」他的筆記本特點,炮手們說:「連長這個寶本子三天兩晌換新衣裳。就是筆記本包皮,今天包祖國有了拖拉機,明天就換成祖國工廠變新顏。」炮手們稱讚地說:「翻開我們連長日記本,就能看到祖國日新月異的變化。」

  周鼎聽了二連的研究分析會之後,同意哈久樣連長的意見:三個師的火力要間歇開炮,看美機飛來的方向不直接威脅目標時,就用炮把它們趕開,有的是高炮打,有的結米格飛機打。這樣,美機一時摸不清天上地下在哪個方位對他們發射。

  這兩天來,轟炸機在大山背後轟炸村莊,炸彈轟隆轟隆連串爆炸著,相隔這麼遠,都感到震得腳下大地直顫微,火光燒紅了半面天。炮手們知道,要是在半年前,他們早就拉起大炮打遊擊,找到這些飛賊頭上去了。

  周鼎接到雷達站情報:此次轟炸機群分批合攏,向大橋伸延了十二公里,並把一路上村莊全偷襲了,判斷出美機又要轟炸水豐發電站。

  賀剛看見美機轟炸大山背後的村莊,氣得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他捏著拳頭憤憤地說:「誰家沒有父母兄弟姐妹,眼瞅著空中強盜逞兇,把那個小村莊炸得沒有骨碴了,我們就沉著氣兒不打,柏心口窩想一想,我們來朝鮮,沒有把天空飛機管制住,拿啥臉見祖國人民。」經他這一頓訴說,弄得大家心裡好陣發酸。

  金來福跺腳說:「咱們連乾瞪眼瞅熱鬧,心裡窩火大了。」

  「什麼火?是火攻心吧?會燒壞眼睛的。」哈久樣連長跟周司令研究美機活動規律回來,他走進二炮陣地,先對賀剛說:「同志,咱們心都是肉長的,看著美機瘋狂轟炸一樣心痛。周司令讓咱們多動腦子。打飛機那可不是刨煤,一鎬刨下去嘩啦下來一堆煤,這一炮上去打不准,美機就甩下炸彈來。要動動腦筋,要研究怎麼能多打下幾架來。」他揮著拳頭。炮手們熟悉自己的連長,他遠思近謀,一舉一動,一個神色,一句話,總是邁一步留下兩個腳窩兒。不然怎麼周司令下到二連研究經驗呢?笑說:「我向大家透露個美機的軍事秘密,它們今夜不來扔炸彈了。」

  賀剛問:「轟炸機也不來了?這五天五宿可沒斷過呀。」

  「老B也不來了。」哈連長說得很輕鬆。

  「連長,你可別麻痹人,放跑了美機吃不了兜著走。」大老馬來陣地送開水。他說一天不打飛機,他不知道下米做飯。

  「連長我們該怎麼辦?坐在炮盤上唱二簧?」

  「不打飛機難受,眼睜睜地看別人打更難受。」

  正在戰士議論紛紛時,友鄰陣地又拉響警報了,二連也進入陣地了,不大一會兒,美機闖黃昏來了,其他各連高射炮都開了火,打得十分熱鬧,只有二連這一個師沒開火。太陽落山了,師部有線廣播報出,這仗兄弟師打落美機三架擊傷四架。二連指揮排長傳命令,提前一個小時休息!

  各班都鑽進掩體裡休息,賀剛一會一看指揮室,往常炮手們休息,連長和指導員在研究戰鬥,管制燈光多麼嚴,也能看見點亮,這次一點亮未露出來,可見連長也放心睡大覺了。炮手們想:從打來了周司令,他好像會給美機算命,他說在哪裡開炮,美機就會在那挨揍。

  其實連長沒有睡大覺,他們在指揮室裡開會。周鼎司令在開無線電會,首長見指揮室燈光不嚴就說:「把窗戶門堵嚴了,不然影響炮手們睡覺。」同鼎在和司令部用密碼部署:美機改變戰術之後,高射炮怎麼改變戰術。不大一會各師長都坐吉普車趕到二連來了。哈連長、指導員、指揮排長都成了顧問,周司令不時請教二連幹部一些問題。最後問道;「你們看咱們這次轉移陣地,同志們會產生些什麼意見如思想呢?」他問得很親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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