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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二


  「我趕回華盛頓去!」

  「詳細情況還不清楚,我認為總統先生,用不著趕回來,等我再打電話來提供更多的情報以後再說。我們還不知道北朝鮮人入侵實際里程。」艾奇遜先提這麼個理由。

  杜魯門想:南朝鮮人到底在三八線南還是北?他在思考著,平日雙方在三八線有時也動用一千五百多兵力。

  艾奇遜考慮夜航華盛頓不僅有失事危險,還可能在全國全世界引起慌恐。他建議說:「總統先生,我們應當請聯合國安全理事會要求立即召開會議,宣佈大韓民國受到了侵略。越快越好,走到俄國人前頭。總統先生,我同意這個意見,要求立即請求安全理事會召開特別會議。我將在第二天再向總統先生報告情況。如果獲得更多的有關朝鮮事件的情報,也可能提前來電話。」

  杜魯門心裡像開了鍋一樣,他接過電話之後,對滿室內的親人都感到是幾張生疏的面孔,在他面前晃動,首先他不喜歡別人臉上帶著笑,他坐在那裡悶悶的一聲不吭,兩眼有些發直。這樣非常歡樂的晚宴沒趣地散了。家裡人是不能過問的,包括他的夫人和獨生女兒,他們從總統表情中猜出有了重大事情,這件事總統在預料之中,但事件正在發展,祈禱事件按總統的智慧發展,這是必要的。記憶中在往日本投原子彈時,總統的神經也是如此牽動著的。

  這一宿杜魯門總統作了很多惡夢.因為他在入睡之前,不知為什麼老是擔心這是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序幕。大量的保加利亞和羅馬尼亞軍隊集結在南斯拉夫邊境;南斯拉夫與斯大林的關係已告破裂,鐵托在請求美國支持。俄國在歐洲東德等共產主義國家有龐大的駐軍。伊朗、土耳其都同樣受到緊臨邊界的強大俄國隊的威脅,中國軍隊集結在福建面對福摩薩,這種關係要鬧得明顯了,美國也要用強大軍隊拖住俄國軍隊,日久天長就等於拖住俄國一條經濟巨腿,慢慢叫他變細了,另一條軍事腿越粗有朝一日就支撐不住頭腦而摔倒下去。杜魯門不願意讓蘇聯輕易地抽出一條腿。最後俄國像頭公牛向他頂過來,他嚇醒過來了。他幾乎一宿都沒安眠。他希望在亞洲打仗,在歐洲敲鼓。

  §心慌意亂的杜魯門

  第二天早上,起床之後他的精神還在恍惚之中呢。他的夫人和女兒都表現得非常出色,大家想盡可能和平常一樣表現得若無其事地在行事,做他們在一個星期日的早晨通常所做的事情。夫人和女兒到教堂去了,出色的是夫人把結婚時第一次去教堂紮的頭巾帶來了,而且巧妙地系好,在總統面前轉一圈兒,她看見總統臉上氣色和緩了。總統親吻了夫人和女兒。

  杜魯門驅車前往自家的農場看望弟弟維維安。車一停下,維維安和全家在迎接總統又是兄長。總統吻了親人們,他察看了弟弟新安裝的現代化設備,他對電動擠奶機看得出神,當然他不時用眼角瞟著房頂,好像在尋找夢中他的高骨架設計的工作坊。他伸手不時摸摸洗刷非常乾淨的奶牛。他停在一頭大個花牛跟前,他看著弟弟問道:「維維安,這頭牛一天產多少奶?」他在農場當了十一年自耕農民,種玉米、養豬、養牛,樣樣都做得很出色。

  弟弟看著這總統和兄長笑了說:「哥哥,這是頭公牛。」感到哥哥這些年當總統連公牛母牛都分不出了,真是貴人多變化。

  「嗯!」杜魯門才定下神,他的腦海裡亂極了,好像俄國這頭公牛向他頂過來了。他眨眨眼問道:「怎麼這裡還養頭公牛?不影響牛奶嗎?」他不悅了。

  弟弟說:「哥哥,在母牛群中養頭公牛,就像家長一樣,反而有秩序,更能使母牛多產奶。」

  杜魯門點點頭,心裡想:是呀,在牛群裡也要有一家之主。自己就是美國之主了。然後,他很快地告別農場回到格蘭德維約,弟弟為哥哥安排的午宴都沒能參加,使弟弟全家很失望。看著總統的轎車開走了,弟弟歎口氣說:「當總統是個多麼折磨人的差事,連公牛、母牛都不分了。真是為人不當差,當差不自在,官身由不了自身呀。」他當家裡人垂頭歎氣地說著。

  杜魯門回到獨立城家中,有幾份電報都是加急的,送到總統面前,第一份是美國駐大韓民國大使約翰·穆喬在頭天晚上發給國務院的。電文寫著;據大韓民國軍隊報告,並已部分地為我軍事顧問團戰地顧問報告所證實,北朝鮮部隊今晨已在多處進犯大韓民國領土。開始進攻的時間約在淩晨四點。會津遭北朝鮮炮火轟擊。六時許,北朝鮮步兵開始在翁津、開城和春川等地區越過三八線,而兩栖作戰部隊據稱已在東海岸江陵的南部登陸,從進攻的性質和發動進攻的方式來看,這似乎是對大韓民國的一場全面攻擊。——穆喬

  杜魯門頭腦裡反映這些事件都是發生在突破三八線一刹那間,所以他還在穩住神,在觀望北朝鮮和全世界的動向,這絕對不是他下決心的時刻。他對家人表示還是要在獨立城呆到星期一,並按自己向全國人民宣佈的時間回華盛頓。他的主導思想是,必須防止驚慌。夫人和女兒在和他一起度過焦急的時光。女兒瑪格麗特想起1945年之月12日那個夜晚,當時他和母親竭力隨著生活的旋律而動,他們上教堂、跪下、站起、唱讚美詩,回家,吃星期日午餐,這兩個女人當時昏昏噩噩如有所感而又無所感,試圖領會這次發生的事件卻又無從入手,在悲揚中祈禱羅斯福總統在佐治亞州溫泉去世,哈裡·杜魯門繼任總統。他們全家稱這一天為「悲慟喜慶的日子」。

  電傳打字機滴滴達達響個不停,杜魯門靜靜地坐在沙發上,他在等許多電話,跟任何人都一聲不吭。八點鐘,東京來了急電,是道格拉斯·麥克阿瑟將軍給國防部發的一封私人電報。國防部轉了過來,電報中詳盡報告北朝鮮入侵的情況,並說明:「敵人的努力從兵力與戰略意圖看實在嚴重,因為是必須受到聯合國譴責的赤裸裸的戰爭行為」。將軍當時認為大韓民國軍隊足能夠抵擋住,甚至一鼓作氣可沖過三八線以北地區,現在還分不清誰勝誰敗。將軍正在把他管轄下一切可用的軍需品交由大韓民國武裝部隊使用。

  杜魯門看完電報長歎一口氣,他似乎看見這位五星上將的尊嚴,甚至難以猜出他的行動。這時夫人和女兒打扮妥當去教堂祈禱。

  艾奇遜第二次打來電話,夫人和女兒從教堂回來,通常的正午吃午餐,杜魯門手擎著電話,臉色蒼白,他用深沉的聲音問道;「到底在三八線哪一面?」夫人和女兒都在豎起耳朵聽。總統從來不把公事、尤其這等戰爭的秘密事兒當家人談一句,但是,在他接電話時和來人談話時,你能全聽去他也從來不管。

  艾奇遜向總統報告:「總統閣下,北朝鮮軍隊越過三八線正往春川、漢城推進中,聯合國安全理事會已經召開緊急會議,可能發出停火命令,但是鑒於北朝鮮人他們不是聯合國會員,再加他的大盟友俄國過去從來不把聯合國放在眼裡,甚至他們可以不參加,聯合國的命令會遭到忽視。因此必須立即作出其他決定,如我國政府願意對大韓民國給予多大援助或鼓勵。」

  杜魯門沉思著,朝鮮地區無疑發生北朝鮮全面進攻,消息變得更加嚴重。他最後以美國總司令口吻發佈了命令:他要艾奇遜會同陸海空三軍部長和參謀長立即開始進行研究,以備他回來以後提出建議。在總統到華盛頓的當晚,在布萊爾大廈一起參加晚餐會。他這才平靜地向身邊工作人員打招呼,告訴他們發生了多麼嚴重的問題。他過後才坐到餐桌旁吃午飯,邊吃邊打量夫人和女兒,她們這兩天格外的溫順,平日調皮的瑪格麗特獨生愛女,也沒有穿她那件挑逗人的「瑪格麗特紅」長衫。但事已到了這般地步,他把這個壞消息告訴了她們。他僅僅喝了半杯牛奶,半片麵包,平日愛吃的甜果子醬碰都未碰,可見他心中不知是個啥滋味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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