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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杜聿明看出邱清泉和李彌他們要帶特務營一起走,邱清泉有些張惶失措。要一直向北跑,他怕跟不上說:「咱們分頭走吧!」他們分出不久,聽見一陣槍聲,邱清泉喊:「共產黨來了!」後來一個從邱清泉身邊跑回來的軍官說,邱清泉瘋了,他剛跑到陳莊西北張廟堂西南四百米遠,被機槍掃中了。

  杜聿明和十幾名衛士逃到一個村頭,他們被包圍了,他兩手抓撓著凍土,不知怎麼從沙土裡抓出一個貝殼,他用手使勁地摸著,身子晃蕩漂搖,真像沙漠裡的船翻到大海裡去了。

  §解放軍佔領天津

  遼沈戰役還沒完全結束,在西柏坡的毛澤東就立刻部署淮海戰役的軍事行動。幾乎是同時,怕傅作義五十余萬軍隊南逃西竄,又命令東北解放軍,向關內急行軍,拖住手綏線傅作義主力軍和天津的陳長捷部,以便全殲平津之敵。

  東北解放軍分成三路齊頭並進,開入關內。右路軍攻乎綏線,切斷傅作義西逃之路;中路軍指向天津。北平之間,切斷平津聯繫;左路軍目標是唐山地區,於海上堵死平津蔣軍南逃之路。東北野戰大軍揮師人關,對平、津之國民黨軍開始實行隔而不圍的戰術。

  傅作義感到緊張了,想當年出兵佔領張家口,給毛澤東寫信的勁頭兒有些恐慌了,這才深深感到毛澤東用兵真如神了。怎麼辦?他思之再三。在遼沈戰役打響時,傅作義認為有機可乘,率隊企圖偷襲石家莊,威脅中共中央和華北領導機關的安全。只要中共中央毛澤東等領導從西柏坡一撤,對遼沈戰役、對華北安全都有好處,在國民黨的士氣上會振奮一下,另方面傅作義也是往察綏老家探探路子。也算是尋根。他由張家口到北平正式就任了華北剿匪總司令後,他把總部設在荒禿禿的兵營裡。他命令傅系部下軍人,無事不准隨便進北平走動,更不准穿呢子服、穿皮鞋,仍然要像在察綏一樣穿著士兵服和黑布鞋,位自己首先是常穿布制服黑布鞋。

  當然有人想他為啥不把總司令部設北平市中心中南海和鐵獅子胡同呢?有人問傅長官,他說:「這是為了保持我們艱苦樸素的傳統,防止部隊腐化。」但從打入北平,他往身後一看好像他收縮到這裡來了。打下張家口,他感到昔日的老百姓和他不那麼熱乎了。雖然他有幾次回察綏地區去慰問老鄉親, 老鄉們跟他不親了, 聽熟悉的老鄉間:「你們不是抗日隊伍了,跟蔣介石一條藤爬了。」這使他很傷心。他深感到身子卡在北平這裡,心在打悠。他在過去,在共產黨軍隊裡有些老朋友,現在由於他跟蔣介石打進張家口,不時隨蔣介石飛往瀋陽,有時到山海關去督戰,他統轄的軍隊被蔣介石輕易地調到東北各戰場去。他有時閉上眼睛想一想,不知道自己是何路人物?耳聞共產黨草擬戰犯名單,也會被開去。

  他有時自問:你迷路了呢?還是投誰投錯了胎?現在老百姓他們到底想的是什麼呢?抗日的時候成天想:驅倭寇建成中華!可現在為什麼呢?高官厚祿均已獲得了,現在可苦惱個什麼呢?是自己沒奔頭了,是國家沒前途了?誰是自己的榜樣?是過去的獨霸一方的軍閥?還是現在大總統蔣介石呢?吃誰給誰幹吧!他指揮部隊由泳縣等地經保定南下,立即和冀中、冀北地方軍和民兵激戰,遭到頑強抵抗,他感到了從來沒有過的惶惑和不安。解放軍第二兵團正在察綏地區作戰,經過艱苦的強行軍趕來增援,迫使傅作義匆忙向保定撤退了。這樣使他知道周圍的處境,他害怕東北人民解放軍入關。那就有翅也展不開了。東北野戰軍在遼沈戰役就要取得勝利的時候,他感到東北野戰軍勝利後定會轉戰華北。他撤退後更日夜不安了。

  傅作義這時突然接到南京召他參加會議的電文。他振奮一下,想到南京去,以便探聽一下路子。

  傅作義帶著一種興奮心情,提前一天(遼沈戰役結束的第二天)來到南京,他想和共產黨在華北爭個高低,求蔣介石給予援助。他滿想提前到了,又主動提出見蔣介石,把他的計劃說給這位大總統。沒有想到蔣介石不見。其實蔣介石正為淮海戰役抓急、部署戰場呢。好像平津根本不掛號,把傅作義忘到脖子後頭去了。這給滿腔熱情而來的傅作義潑了盆涼水一樣。

  何應欽和參謀長孫連仲來見傅作義。老朋友見面不像往日那麼親切,戰爭的失敗,把軍人都打慌恐萬。但他們的手還是握得很緊。坐下後,何應欽說:「宜生,你提前一天來到了,非常好,東北丟掉以後,你華北是前線了。」他說得很熱情。

  傅作義聽著並不入耳,這全是一些虛假的話,既然華北這麼重要,蔣介石為何不親自接見他呢?心想可能他們要扔掉半壁河山,目前只不過是拿他當牆擋一下共軍而矣。於是說:「在北平我的心情很晦,心想早日來到南京把胸前天窗推開。」他撣撣身上布衣裳,衣領上的上將軍銜掛得不很齊整,黑布鞋是新穿上腳的。他的腦門更顯得禿些了。

  孫連仲往傅作義跟前探下身子說:「宜生,你那裡是歷代王朝的皇宮呀,還不開心嗎?」這是半說笑話,其實也是提醒北平是多麼重要的城市。

  「參謀長,我那裡是前線,也可以說是兵臨城下了。」傅作義在他那泛亮光的腦門上,也在鋪著一層陰影,他借機說,「中央,總統要採取什麼辦法呢?大軍壓境了。」

  何應欽看看傅作義說,「宜生,你那邊中央、總統非常重視,明天會上還是聽聽你的高見。」

  傅作義感到蔣介石沒能及時來見,心情是很失望的,於是說:「何部長,我那裡是車到山前更沒有路了。」他無力地擺下手。

  「宜生,你在什麼時候都是個有主見的人呀!」何應欽兩眼看著傅作義,好像在給他支持說,「總統忙於淮海,就是他讓我和參謀長來聽你的意見,以便明天會上討論時對華北局勢有點底兒。」儘管他說得眉飛色舞,但也體會出感情是一點點的了。

  傅作義搖搖頭說:「中央這邊沒有計劃,我個人不好安排呀!」他在打馬虎眼,其實他有自己的主觀計劃,由於蔣介石給了他冷淡,他才推得這麼乾淨。

  孫連仲看著傅作義沒有動聲色,他知道傅作義並不是個粗魯的軍人,他的思想和工作都是很細膩的,而且很倔強,他拿定的意見不好推翻。

  何應欽看著傅作義只好說:「總該讓我和孫參謀長把他的意思轉達給你。總統指示:迅速把華北全軍運往連雲港,搶救徐州穩定中原;或者撤軍綏遠,以甘肅為後盾,保衛西北;再有就是放棄察、綏、熱地區,集全軍於平津塘狹長地帶,在必要時南撤,以保實力;最後還是要維持現狀,恐怕將被各個擊破,這為最下策了。」

  何應欽像念聖旨似地嘟嘟嚷嚷念完了,他和孫連仲又像饞貓看玻璃瓶子裡金魚似地在觀察傅作義的表情和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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