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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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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沒有更多的交談,被周恩來這段話語所感動,又都感到鬱悶壓抑,誰的心裡都在產生對內戰的厭惡,多麼希望和平、民主的新中國的到來。臨別時,看著天空中隱藏在黑暗中的小月牙兒,它已經虧到最小的時候了,可人們都會想到,它即將慢慢由盈到最圓最亮的時刻。也許此刻為了它的大放光彩,而忍耐的虧著。周恩來當著那位青年記者,充滿感情地談起他個人的歷史。他沉默一會,也像月牙由虧到盈一樣,握住記者手說:「中國人民已經起來,在我們這一生中還可以把艱苦途程走完而達到勝利。不過走最後這一段路是更艱苦更困難,需要我們克服就是了。」 第二天周恩來和中共代表團的同志鄧穎超、陸定一、廖承志。董必武、李維漢等也先後飛抵南京,他們都住在梅園新村。 周恩來率中共代表團到達南京的當晚,在梅園新村舉行了首次中外記者招待會。他在會上指出:「中原局勢甚為嚴重,全國內戰可能爆發。中國共產黨對東北問題的態度,就是首先實現無條件停戰,再談其他問題。」 有記者問:「周先生,有重開談判的可能性嗎?」 「我看是有的。」周恩來說,「重開談判,是有些新要求,不是有些改變?」 「談判重開時,」周恩來很有氣度地表示說,「希望首先協議停止中原內戰。」 「關於滿洲戰局呢?」 「有關東北局勢我們看成是談判重點。」 「如果,國民黨軍隊打下去呢?」 「我們奉陪,最終勝利是我們的。」 「為何這麼說?」 「因為我們取信於人民。」 周恩來根據他和馬歇爾這次會談,以及南京蔣介石方面的無知的傲慢態度,他致電中共中央,判斷如下:目前蔣系有意識的走向戰爭,但做法尚存兩面,分析如下:蔣之做法,在關外則強調接收長春,在關內則極力向我挑戰,政治上則是國大無限延期,先用全力肅清後方,而口頭則說遵守政協決議,堅決實行整軍、復員、改組政府及國防部,企圖以此騙取輿論,爭取美國造成我欲內戰之印象,以孤立我們,便於達到其發動全面內戰之目的。由此分析,我之方針當然仍據實揭露蔣之內戰方針及挑戰陰謀,放手發動群眾,堅決準備自衛,並實行還擊。但同時也應避免挑戰,不受挑釁。我對形勢的發展這樣預測:前途,在目前看來,真正好轉絕無可能,全面破裂尚有顧慮,但危險已增長,半打半和也許較多,最後要著力量的變化和對比來決定。然即使和也不會安定,必然仍在不安定的鬥爭中對峙下去,動員群眾,以待決戰。 這時中共中央發出關於時局和對策的指示,指出:目前國民黨除在東北大打外,並積極準備全國內戰。我黨方針是力爭東北停戰及制止全國內戰,至少也要推延全國內戰時間,在政策中強調不向國民黨挑戰,不向彼方主動進攻,如國民黨方向我蠶食或進攻,我必須堅決將其擊退,收復失地。糾紛發生經過鬥爭之後由執行小組加以調處,使我處於有理有利地位。對執行部及各執行小組的工作加以調整,改善對美國人關係,無論美國人如何偏袒國方,我除據理力爭外,只要美國未恢復赫爾利政策,策動全國內戰,我即應盡可能爭取美國人。 §牯嶺避暑 周恩來到南京後,接到中央的通知精神,儘量不要國民黨軍隊去攻擊長春,延安方面認為可以研究對挑起內戰利弊來定奪。他趕到馬歇爾住處,要見馬歇爾。可這時馬歇爾到南京後連日和蔣介石及國防部接觸。馬歇爾曾對美國大使館說過,他急於要和周恩來恢復會談。可在兩三天內變了卦。據美國大使館人員反映,馬歇爾將軍和夫人凱瑟琳,認為南京氣候燥熱潮濕,而不適應。但到哪裡適應去了,一時不得而知,社會上議論是南京政治氣候燥熱而不得不躲開。周恩來準備去上海,說那裡有海風吹,可能會心曠神怡多了。 這時馬歇爾正往避暑勝地牯嶺進發。這二百五十英里路程,而且能調動所有運輸工具,可謂遊山玩水之佳期,他和夫人坐輕型飛機飛了兩個多小時,鳥瞰江南水景區及大地山川之秀氣,然後乘一艘繳獲日軍的炮艇橫渡長江。 凱瑟琳夫人身著短衫,在船頭甲板籐椅上坐著,頭上有大花洋傘遮著蔭涼,她不時被兩岸風光驚呆,吃驚地叫著:「喬治,多麼動人心魄的景色,美到極點了。」她甚至把戴寶石戒子的胖墩墩的雙手拍得山響。 可是馬歇爾只是陪夫人在甲板上坐一會兒。他被一本有趣的航海日誌迷住了。說來並不是航海日誌,而是航長江的日誌。 「噢!喬治,猿猴叫!多麼美的聲音,借這長江流水,這猿猴聲,喬治,如同美國的風笛聲嗎?」凱瑟琳夫人又是驚叫、驚歎、驚呼,都沒有打動馬歇爾讀航海日誌。 這是日本駐屯中國陸軍大將岡村甯次,在坐炮艇時寫下的。這艘艇當成珍寶存留下來。當時認為岡村甯次大將是坐這艘炮艇的最高指揮官。上邊記著炮艇官兵對岡村甯次大將的稱讚、欽佩,說他是整治中國的傑出將領。也有岡村寧次給炮艇官兵每個人的留言,和他在艇上的即興演說,吹噓日本天皇和日本軍人是中國苦力的大救星。 馬歇爾看到這一段更有趣(日本人語)的是岡村甯次在江上航行,發現許多中國人的屍體,都是日軍屠殺的。艇長為了岡村甯次大將此行平安,請示大將批准,在開航前,用中國人的人頭三顆祭江神。當時大將用他身上懸掛的戰刀,砍掉三顆人頭之後,大將親手對滾滾長江用三杯酒洗了他的刀刃。這把戰刀在大將投降時交給中國長官何應欽,後送到蔣介石處。馬歇爾在蔣介石住處看過岡村寧次的戰刀。 岡村甯次大將在艇前甲板上,不時看見有屍體漂過,下令在他坐艇到來之前,漂遊屍體用雜草樹枝蓋上。後來蓋的屍體太多了,一片片都是蓋屍體的樹枝,有礙炮艇航行…… 馬歇爾看到這裡,他心裡難受得好像是岡村甯次大將的戰刀再捅他的心窩兒。當炮艇沿江而下時,他請炮艇靠岸,親自下船擄了幾把野草、野花,他和夫人親手編織成花環,投到滾滾長江之中。他微微地閉上眼睛。 凱瑟琳認為她的將軍多麼有詩情畫意,向長江投下花環,她問道:「喬治,你是在祭奠長江嗎?」她雙手捫著前胸。 「我在祭奠我的不平靜的心。」馬歇爾從岡村寧次想到:中國內戰打起來,不知他要肩負多麼大責任,要有多少顆人頭滾落在中國大地上?而今他卻去避暑。 「喬治,你的心是上帝賜給的仁慈的心。」凱瑟琳劃著十字在祈禱。 馬歇爾回到炮艇在航行日誌上寫下: 「美國五星上將喬治·馬歇爾。」 炮艇沿江下駛行達四十五分鐘靠岸了。接著又坐三十二分鐘的汽車。馬歇爾這一路上沉默得一言未發。 下了汽車,是一座碧綠得像堆綠翡翠似的大山,從山上、山下、山腰吹來涼爽的清風,薄衫頓時有涼意了,凱瑟琳披上來美齡贈送的中國絲編的大披肩,又美麗、又涼快、又爽氣。開始是坐的竹轎子,就是很有特點的滑杆。 凱瑟琳坐在滑杆上,開始有些害怕翻了斗子,但顫顫悠悠走動起來,又涼爽又舒服,她悄悄用手摸摸,好像有施放涼氣的裝置一樣,她沒有摸著,往前看,一個包著白布頭巾的中國壯漢子腦袋,後邊也是一顆腦袋。她有時不敢瞪大眼睛,山路太陡峭了。如果在清亮的夜晚,會想到是往月亮裡爬。 馬歇爾在沉默著,他想的是,他夾在這國共兩黨談判之中,真就像走這險要的山路一樣,他端坐在滑杆裡,如果翻下去,他就會被這長長兩根竿和一個小竹筐,倒扣進山崖,摔得粉身碎骨。 從對面山拗裡傳來一陣小喇叭聲。很快出現中國農村娶媳婦的滑杆,抬著新娘子、新郎官還有送親人,及一些禮品嫁妝。新娘子頭上插滿絨花,隨著滑杆顫顫微微的,招惹得蝴蝶飛來。 馬歇爾忽然想到:內戰打起來,難道說,這山坳裡也會有槍聲嗎? 凱瑟琳要馬歇爾坐的滑杆靠近些,她兩眼亮亮地說:「喬治,這是娶媳婦嗎?」她看著塗抹大紅臉蛋的女人。 「是新娘子。」馬歇爾說。 「噢,多幸福,上帝賜給的。」她看著馬歇爾說:「喬治,下山時,我也要穿身這樣的花衣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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