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長征——前所未聞的故事 | 上頁 下頁 |
八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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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一日,紅軍先頭部隊抵達毛兒蓋地區,大約於七月十日進駐了藏民的村子。村裡有近四百戶人家,房子一般是兩層,多數用石頭砌成,屋頂平平的。這些藏式農舍的四周,掛著祈禱用的白幡。村口的路旁有守護神像(現在還存在),它們像是《仙境術士》裡的巫神,一臉凶相,站在那裡為村民降魔驅賊。毛兒蓋一帶盛產青稞,此時地裡的青稞業已黃熟,等著開鐮收割。據說一年的收成可以吃三年。 紅軍在毛兒蓋停留的時間相當長,他們利用這個機會進行休整,縫縫補補,修理槍械補充糧草。同時,現在,也只有現在,紅軍的領導者們可以討論一下前途了。因為所有的跡象表明,情況將肯定會好起來。 果真如此嗎?面前就放著一個大困難。毛兒蓋位於松潘縣城以西約三十英里,離紅軍要去的甘肅只有六十英里。這點路程似乎微不足道,但事實上,就是這短短的距離也很可能使人致命。毛兒蓋處於大草地邊緣。中國人委婉地把黃河以南的這片茫茫澤國叫作大草地。紅軍在這裡跨越了中國大陸的一條地理分界線,這片隆起的高原成為中國的長江流域和黃河流域的分水嶺。黃河就發源於這個世界屋脊,穿過小半個華北,途中拐了個大彎,最後歸人大海。歷史上,它的滔滔河水多次改道,常常是在遠離故道數百英里外的地方沖出一條新的河道,它給中國帶來過深重的災難。 就在這連接著中國兩大水系的高原上,紅軍從長江流域跨入了黃河流域。 紅軍要越過人們美其名日的「草地」,這塊土地卻似個死亡的大陷阱。它完全泡在水裡,恐怕千軍萬馬陷下去也不會留下痕跡。唯一的一條能通行的道路又必須經過國民黨軍隊把守的松潘。因此能否拿下松潘對紅軍至關重要。兩河口會議上一致同意必須拿下松潘,任務交給了張國燾。 紅軍剛剛進駐毛兒蓋,周恩來就草擬了攻打松潘的作戰計劃。他把計劃交給了張國燾,但張卻改變了計劃,至少現代史專家是這樣認為的。他不是立即組織攻打松潘,而是派他的三十軍前去佯攻。三十軍包圍了松潘,卻沒有發起攻擊。松潘的守軍人數不多,指揮官是胡宗南。一九四三年國共合作期間,胡宗南在重慶的一次談話中曾透露:「當時我們人很少。我的司令部設在城裡的一座庭院裡。我記得我曾想過如果紅軍包圍了松潘,要是我被抓住,該怎麼辦?」胡宗南還記得,他在黃埔軍校時周恩來當過他的老師。「他會照顧我的。」胡宗南獨自想著。 但是,胡宗南不需要找他的老朋友幫忙。援兵一到,三十軍就撤走了。現在,人們認為張改變進攻松潘的命令是故意破壞,因為張不想北上。他認為國民黨太強,紅軍應該向西和向南走。 這也許是周恩來病倒前草擬的最後一個作戰計劃。自過雪山以來,他身體一直不好,經常咳嗽。儘管他自己不說,警衛員們都知道他相當虛弱。他們想方設法讓他多休息,而周總是按習慣工作到淩晨二點。他常不上床睡覺,而是趴在桌子上打個盹兒,醒來又繼續工作。 「副主席更瘦了,他的長鬍子更長了。」警衛員魏國祿這樣寫道。 周這次病得很重。他差一點喪生。他的體溫曾上升到華氏104-105度(攝氏四十度以上)。毛派人去請傅連障大夫,但是傅離得太遠(傅當時在四方面軍),後來從一方面軍請來一位外號叫「戴鬍子」的醫生。周的病與他的肝有關,中國人叫肝膿腫,似乎是一種急性肝炎。他一連幾天不退燒,神志昏迷,說胡話。紅軍戰士輪番從附近山上取雪,用雪給他降溫。他的妻子鄧穎超來到他身邊,她自己的身體也不好,無法照顧周,這與有些故事中的說法相反。看來,她到處尋找能充饑的野草野菜的說法是沒有根據的。但是,她確實為周燉過補品白木耳羹。周未能出席在七月底八月初舉行的毛兒蓋會議。 據楊尚昆將軍回憶,周大約病了兩個月,七月的部分時間再加上整個的八月和九月初。「他得的是肝炎,」他說,「我們想他的生命已危在旦夕。」 部分一旦行動,就必須用擔架抬著周走,毛指定三軍團負責此事。彭德懷的三軍團仍拖著兩門迫擊炮行軍(紅軍當時共有八門這樣的炮),他決定把炮扔掉,這樣騰出了四十名戰士。 彭把照顧周的任務交給陳賡。陳是高級政治委員,三十一歲,生性靦腆,長著一張娃娃臉,臉頰紅潤,鼻樑不高。他曾是蔣介石的黃埔軍校的學員,後來成為紅軍中最有才幹的指揮員之一。 孫中山的軍隊初戰廣東軍閥時,陳賡在蔣介石手下效力。蔣介石的一師人馬被擊潰,絕望中蔣舉槍自殺,陳救了他一命。「我必須死在這兒,我已沒臉見人。」蔣哭喊著。陳後來告訴埃德加·斯諾,當時敵人一步步逼近,蔣介石正要扣動扳機自殺,陳背起蔣撤到了安全地帶。 後來陳賡被國民黨抓住,蔣試圖誘使陳歸順國民黨。儘管陳嗤之以鼻,蔣還是讓陳逃脫,顯然,他想用軟的一手把其他共產黨指揮員爭取過來。 「你救過蔣介石的命,」周開玩笑地對陳說,「現在要救我的命了。」 不久,周的身體漸漸復原,在同張國燾攤牌時他沒有起什麼作用。 連日來表面上的平靜僅是假像。毛澤東和張國燾都在進行著緊張的勾心鬥角的政治活動。兩個陣營之間出現了尖銳的分歧。造成分歧的原因還是政策、個性和權力,這也是長征中出現其他重大分歧的根源。 張國燾多年來自處一方開展鬥爭,而且頗有建樹。他同毛澤東之間沒有那種使人親近的個人關係。儘管他也在莫斯科住過很長時間,但他並不喜歡那些「布爾什維克」。他同一方面軍所有的政工和軍事領導幹部都談過話,但看來他沒有找到同盟者。他同朱德的關係算是最和諧的了。儘管朱德的態度似乎有點模棱兩可,儘管他曾設法使張和毛觀點一致起來,但到了攤牌的時候,事實證明,他是毛的人而不是張的人。李德的回憶錄表明,雖然他從不信任也不喜歡毛,但他對張國燾並無好感。博古也是如此。聶榮臻和彭德懷的回憶錄都表明,張未能把他們爭取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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