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長征——前所未聞的故事 | 上頁 下頁
六八


  ◎第二十章 死裡逃生

  油山的戰鬥打個沒完,陳毅和政委項英在戰鬥中成為莫逆之交。他們夜間行軍作戰,白天藏進密林深處。他們幾乎成了受人追捕的野獸,因而也鍛煉出一種只有野獸才有的警覺。稍有不慎,一個腳印,一縷炊煙或砍樹發出的聲音都會使他們暴露。他們兩人從未在一處過夜。黃昏之後和黎明之前,他們經常要數次轉移住地。

  他們的鬥爭是在與世隔絕,閉目塞聽的情況下進行的。他們不知道世界上正在發生什麼事情,不知道離去的紅軍是否還存在,長征是否已經結束,不知道紅軍是否打了勝仗。他們沒有電臺,附近也沒有郵局,搞不到國民黨的報紙,常常一連幾個月看不到報刊。貧困的山民目不識丁,根本不瞭解山外的情況,很少有人關心世事。

  在遠方長征的那些陳毅的同志們,聽不到任何有關留在蘇區的同志們的消息。既得不到他們的口信,也見不到他們的信使。除了毛澤覃和瞿秋白的情況報界公開渲染外,其他什麼消息也沒有。而且毛澤覃和瞿秋白的死訊還是幾個月後才慢慢傳過來的,是真是假,當時也無法核實。因為國民黨也曾多次謊報過毛澤東和朱德的死訊。

  長征結束很久後,這裡對情況仍然不明。當時紅軍已在陝北保安的窯洞裡安頓下來,埃德加·斯諾也已設法進入紅區採訪了毛澤東。一九三六年夏,斯諾曾向毛和周恩來詢問過留在蘇區的人的消息,毛回答說,他不知道,沒有聽到任何消息,最後一份電報是一九三五年初收到的。他不知道這些人是死是活。

  陳毅是位有文化教養的人,他和許多革命者一樣老家在四川,父親是樂至的地方官。他在成都上過學,並在當地的基督教男青年會裡學會了打籃球。這個青年會當時的負責人就是謝偉思的父親。陳毅個子不高,但很壯實。如果是現在,他絕對不可能當上籃球隊員。

  一九四四年他在延安對謝偉思說:「別人會告訴你,他們都是貧苦農民或無產階級出身,而我不是,我是資產階級出身。」他曾在法國勤工儉學,並在那裡加入了共青團。回國後,他加入了國民黨和共產黨(當時並不矛盾),在武漢軍事學校任助理政治教官。他參加了共產黨在南昌、井岡山和贛南的全部或幾乎全部軍事行動。在紅軍這支隊伍裡,許多將軍會寫詩,有些寫得不錯,有些寫得一般。陳毅是其中最好的一位,僅次於毛或同毛一樣出色。他從未寫過回憶錄,但他用詩描寫了自己富有戲劇性的一生。同許多建黨初期入黨的人一樣,陳毅坦率而奔放,甚至在他生命的晚期,在「文化大革命」中那些可怕的年月裡,他也未能學會管住自己的舌頭。

  在陰沉沉的油山濃霧中,對紅軍來說生存是最重要的。劉建華回憶道:「我們有六百人,他們有四萬人。當時生存高於一切。我們沒有帳篷,想搭個竹棚,又怕砍竹子發出響聲。於是就用杉樹皮,但樹皮用的太多,敵人也會發現這些剝了皮的樹。我們只好割草蓋屋,可是草只長在森林的邊緣,去那裡割草太危險。當時我們不得不住在密林深處。最後我們設法讓農民替我們在村裡買布,做成布帳篷,上面再苫上油布。」

  陳丕顯回憶說:「搭棚子最好用杉樹皮。有些地方能找到采蘑菇的人搭的窩棚,我們就用樹枝把它們偽裝起來。但是在大多數情況下,我們都露宿過夜,睡在樹下或草上。有時也支個布帳篷,但是沒有床,甚至連塊板都沒有。」

  有一次幾個戰士為了避雨躲進一個山洞裡。第二天清早起來,發現竟是個老虎洞。老虎已在黎明時跑開。這幾個戰士始終沒有弄明白到底是他們還是老虎先找到這個洞。

  白天,山的邊沿地區是國民黨的天下,一到晚上就成了遊擊隊出沒的地方。陳毅和他的部下常趁著夜色離開隱蔽地點,來到村子裡,補充給養,偵察地形,偶爾還打個伏擊,消滅幾個麻痹大意的國民黨士兵。他們甚至在村子裡召開會議。遊擊隊分組下山活動,每組人數從不超過三至五人。正是在這些日子裡,陳毅寫了「斷頭今日意如何?創業艱難百戰多」這樣的著名詩句。

  一九三八年八月,項英告訴埃德加·斯諾說,一套棉布軍裝他穿了兩年。晚上,不脫衣服,也不脫鞋,只要稍有動靜就立刻轉移。遊擊隊的戰士甚至能像野獸那樣嗅出陌生人的氣味,即使像從落葉上走過發出的沙沙聲和小樹枝被折斷這樣細小的聲音,他們也能聽出來。他們還能一眼看出草地上是否有人走過。

  糧食是個大問題。山上能吃的東西少得可憐。只有向村民買。在這方面,可以說,地主救了遊擊隊。地主為了自身的利益,他們給遊擊隊送錢,有時還給大米,以換得平安。遊擊隊警告地主,不把錢和糧拿出來,就別想保住房子、莊稼和家小。遊擊隊在夜裡進村取糧,有時也由村民直接送上山。遇到國民黨巡邏隊在山上搜查,農民就把米袋放在山坡上,留待遊擊隊自取。地主很少向國民黨透露遊擊隊的消息。他們知道,一旦遊擊隊發現他們告密,他們不是死便得逃。

  地主甚至為遊擊隊買槍支彈藥。數量雖然不多,但當時每支槍都非常寶貴。遊擊隊能繳獲武器的機會不多。當然,地主的槍是從國民黨那裡買來的。

  女遊擊隊員負責搜集情報。她們打扮成老百姓,出入村子比男隊員更方便。每隔六或七英里就設一個聯絡站,傳遞情報。

  這是一項危險的工作。李樂天司令員的妻子就是在村子裡被一名國民黨巡邏兵抓走的。她躲在農民的草棚裡,敵人還是發現了她,把她槍斃了。當時紅軍面臨的敵人不僅僅是國民黨,還有內部的叛徒。黃長嬌的遭遇就是一個例子。用黃長嬌自己的話來說,一九三四年十月,中央紅軍離開中央蘇區北上抗日時,她在瑞金做黨的工作。她奉命參加了長征,和賀子珍一起在後衛梯隊的一所醫院裡工作。賀是毛澤東的夫人,也是黃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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