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穿越死亡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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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女人只讓他在那束陽光下迷惑了半分鐘,就從背後猛地撲過來,用胳膊纏住了他的脖頸。 「張莉,是你!」男人丟下手中的氣槍,激動地笑著,情不自禁地用粗壯的雙臂將年輕女人從背後拉到胸前,面部立即容光煥發。「瞧你這個人,到處亂跑!」他用愛憐的、責備的語氣對她說,熱烈的目光向她傳遞的卻是另外一些信息。「一早上你只是往林子深處跑,到底打到什麼啦?」 「我……我打到了一個團長!」女人說,目光陡然明亮,從下往上忘情地仰視著自己心中的偶像,面色蒼白,牙齒也嗒嗒地響起來。 「張莉,說不準我真會愛上你的!」男人抱緊女子的腰,望著她的眼睛——眼睛的深處,歎息一聲道。 …… 那束追光燈似的陽光現在斜斜地投射在這兩個生命中了。這也是一幅畫,一幅戰神和青春女神熱烈而又奇怪地愛戀著的油畫。它們一個代表死,一個代表生,但在充滿勃勃生機的墨綠色的林間,伴著松針和野花的馥鬱的香氣,為上天的明亮的光輝照耀著,這幅畫仍有一種令人心驚魄動的瑰麗。 §第一部 第二章 A團參謀長尹國才高高地站在指揮帳篷前一塊突出的岩石上,雙手舉起望遠鏡,朝北方山下的急造公路上搜索。尹國才三十歲上下,身高只有一米六〇,肢體的每一部分都是小號的,但它們之間相互搭配得那麼緊湊、和諧,人們不僅不會認為他體形瘦小,反而會覺得他長得俊秀精幹。他的臉至今仍是娃娃形的,圓圓胖胖,周遭有一圈柔和的輪廓線,五官不大卻彼此分明,嚴格合乎最佳比例,仿佛個個都經過了能工巧匠的精琢細磨。尹國才臉上的表情經常是明朗熱情的,略帶一點幽默與俏皮,腮窩裡兩個女人似的酒靨像兩口蓄滿快活的湖,隨時準備在適當的時刻向四處漫開去。他的眼睛裡充滿了靈氣,似乎只要眼珠一轉,就會有一個新鮮的主意閃現出來。而且,一旦他對你開口說話,還會很快讓你生出一種印象:說話是件多麼容易的事情啊! 閱歷不豐富的人聽尹國才講話,不小心就會認為他無疑具有雄辯的天賦;見多識廣的人聽尹國才說話,也會馬上想到:此人所以要對你眉飛色舞,口若懸河,並非真想讓你相信這些話,而只是想贏得你的好感,讓你明白作為一名步兵軍官他是優秀的、見聞廣博的,如此不知不覺地你就能忘掉他身材矮小這個事實。尹國才還是好動的,即便他安靜地站在那裡,體態和神情也給人一種馬上就要起跑或跳躍的感覺。如果據此你認為他是一個滑稽可笑、形象感不強的人,那就錯了,事實上他的形象感絲毫不比自己的團長差,遺憾的是它目前還處在較低的、熱衷於在陌生人面前滿足自己旺盛的表現欲的水平。和尹國才相處是愉快的,哪怕是最苛刻的人,聽他講著,快活地笑著,手疾眼快地處理著團參謀長的公務,也會於不知不覺中得出一個結論:這個人雖然有一些弱點,但仍不失為一個熱情、聰慧、機靈、渾身上下充滿生命活力、絕對能把本職工作幹得呱呱叫的人。 現在,他到底在山下發現了什麼,放下望遠鏡,回過頭,臉上現出一點少有的驚慌,急急地對身後的劉二柱說: 「二柱,快快!快去找團長!就說軍長來了!」 劉二柱動了動,又站住了,嘴噘起來,臉上現出為難的表情。從體形上看,這個年方二十歲的警衛員恰好同尹國才構成強烈的反差。如果可以把尹國才看成一個小巧的、經過藝術家精雕細刻的作品,劉二柱就是一個出自某位崇尚原始藝術的雕刻家之手的、粗放而笨重的、缺少了耐心刻鐫的作品。對二柱的身板、胳膊腿以至於臉盤和五官都出奇地大,大與大之間並不協調,互相衝突,整體上給人一種厚重、結實而有力的印象。劉二柱原來並不在團部給團長當警衛員,他是戰前才從連隊調來的,原因是他槍打得准,身大力不虧,到戰場上能背得動負了傷的首長。看他並沒馬上執行自己的命令,尹國才更急了,厲聲道: 「二柱,你怎麼了?快去快去!」 「團長……誰知道他跑到哪裡去了?……他不讓我跟著!」憋了半天,劉二柱才將一句話嘟噥出來,同時還朝指揮帳篷背後那廣大一片熱帶雨林為難地看了一眼。 尹國才也下意識地朝那浩瀚的林間望了一望。紅黃的陽光和乳白的晨霧還在林子裡擁擠著,繚繞著,翻騰不息,攪匯成混沌迷茫的一片。一聲聲清脆的鳥鳴響在陽光和霧氣深處。平日最有主意的他今天卻沒了主意,只得對劉二柱發起火來: 「叫你去找,你就去找!……快去,找不回團長我撤了你!」 劉二柱賭氣瞪了他一眼,心想我是個兵,你撤我什麼?撤了我還是個兵!我壓根兒就不想到團部來侍候你們!但還是轉身向指揮帳篷後的林子裡跑去了。 尹國才回過頭,繼續用望遠鏡朝山下望。時間每過去一分鐘,他臉上的緊張神情就加重一分。 兩輛蒙著迷彩偽裝網的越野吉普車在山下急造公路上疾駛了十幾分鐘,轉了三道彎,又被一大團從穀底緩緩上升的濃霧吞沒了。等它們再次出現在望遠鏡裡,距離貓兒嶺反斜面半腰中的A團前沿指揮所只有百米之遙了。 尹國才回頭朝指揮帳篷後的林子裡再瞅一眼,眉際閃過一絲絕望的表情,隨即便消逝了。事到如今,他倒不慌了,腦瓜裡還迅速閃過一個「現在就看我如何表演了」的愉快念頭,一邊從岩石上跳下來,整整軍帽和腰帶,趕到營地中央的空場地上,迎候越來越近的吉普車。 營地南側是一面陡直的絕壁,下面是一塊籃球場大小的斜坡。斜坡的兩側紮著A團前沿指揮所的四五頂帳篷。兩輛吉普車一前一後駛進帳篷中間,停了下來。從第一輛車裡走下了軍長。從第二輛車裡走下了師長。 然後分別從兩輛車裡走下了軍司令部作戰處的何副處長,師裡的一位作戰參謀,軍長和師長的四個身材高大、荷槍實彈的警衛兵。 軍長的車還沒駛進營地,他就是這兒的中心人物了;等他下了車,營地裡的一切——人、聲音、腳步、目光——便一概以他的存在為存在,氣氛也以他的神情目光的變化為變化了。軍長是個六十多歲的乾瘦老頭兒,身材本來是高大的,現在卻枯縮了,一套三號軍服穿上去還顯得空空蕩蕩。他戴一頂軟軟的軍帽,鬢邊醒目地露出雪似的白髮。他的眼皮鬆弛多褶,低低地垂下來,但當他注視你的時候,你才會意識到,那目光依然是犀利的和莫測高深的。軍長手中拄著一根細長的藤條拐棍,下車後他先將A團野戰指揮所的營地打量了一番,這時,肅立在空地邊緣的人們驚訝地注意到,軍長眉間隱隱深藏著慍意。不止一個人馬上想到:那場業已迫上眉睫的戰爭在軍長心裡形成的壓力之巨大,是自己想像不到的。 站在軍長身旁的師長是個身高體壯的胖子,五十多歲,禿頂,兩腮吹氣一樣向外鼓脹,噴火似的紅潤,神情威嚴,目光銳利,只是過分腆起的肚子給了他一些臃腫和老態。師長下車前好像就對什麼事不滿,下車後剛剛隨軍長用內行的、居高臨下的目光將這塊營地掃視一遍,蘊藏在眉眼間的不快就越發顯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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