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血不冷(51)_林丹

五一

　　51

　　接下來的幾天，孟龍飛的生活終於平靜了一陣，每天按時上下班，晚上則躺在床上用指關節敲著牆壁和茹超男聊天，孟龍飛經常聊著聊著就睡著了。孟龍飛在夢中老是夢見他把牆給拆了，其實他不知道，茹超男每天也做著同樣的夢。

　　到了孟龍飛上班的第六天上午，他發現市政府門口的那條路上又不寧靜了，遠處有數十人抬著一塊木板直奔政府大門而來。單科長看到這一情形，鄭重地對孟龍飛說："我進去寫材料了，沒事不要叫我，有事也不要叫我。"單科長進保衛科裡去了。

　　孟龍飛搖了搖頭，這保衛科科長的名字真沒叫錯，單驍單驍，果然是膽小！

　　孟龍飛背著手站在大門口，看著遠外的那些人。

　　人群近了，孟龍飛認出來了，人群中走在最前的都是那天讓孟龍飛支過招出過主意的老頭老太太們，那個被兒子趕出來的老大爺小跑著走在最前面。

　　老大爺走到孟龍飛身邊，手一下子握住了孟龍飛的手。

　　"老大爺，您兒子又把您趕出來了？"孟龍飛關切地問道。

　　"他敢！他要是再敢把我趕出來，老子就讓他知道什麼叫法律！"老大爺眼一瞪，說得額上青筋暴綻。

　　"那好那好，就應該制制這龜兒子！"孟龍飛馬上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眼一瞟老大爺，老大爺似乎沒聽出來。

　　那個收不到工錢的民工也湊上前，他今天穿了一件皺巴巴的西服，對他說："兄弟，咱的錢要回來了。狗日的，欠老子十八個月的工錢，還橫得跟閻王似的。勞動局一個電話，嘿！他馬上跟孫子似的，乖乖地把錢發了。"民工沖孟龍飛扯了扯西服領，"看見沒，老子現在有錢了，穿的都是世界名牌特夢嬌的西服！"

　　孟龍飛差點笑岔了氣："什麼時候出了個特夢嬌的西服？我只聽說過法國有個西服世界名牌，叫做夢特嬌。"

　　民工一摸後腦勺才恍然大悟："嘿！孫子！我說怎麼就讓我從兩千砍到兩百了。"

　　那個買問題奶粉的婦女對孟龍飛說道："小兄弟，真讓你說准了，那奶粉是假的，我讓工商局把鋪子給封了，活該！"

　　民工、老大爺和婦女將那塊蒙著紅綢布的牌子抬到孟龍飛面前，那民工一扯紅綢布，木板上現出四個遒勁的紅漆魏碑大字：

　　"當世包公"。

　　孟龍飛驚呆了，指著木板說道："你們，你們這是怎麼回事？"

　　老大爺說道："你幫了我們大忙啊！我們都不是很富有，沒有什麼好感謝的，所以一起湊錢買了一些油漆刷了這塊板子，當做一塊匾送你了。這塊匾的做工不是很精巧，請小兄弟你別往心裡去。我們買不起那些高檔匾。"

　　孟龍飛用手摸了摸匾，杉木的。孟龍飛說道："老大爺，這杉木匾也不便宜，你們太破費了。"

　　"不貴不貴，這是用我的棺材蓋做的，反正現在不許土葬了，我留著也沒用。小兄弟，你是新時代的人，應該不會忌諱這個吧？棺材棺材，升官發財，這東西好兆頭啊！"老大爺用迫切的眼光看著他問道。

　　孟龍飛真是哭笑不得，即使自己不信鬼神，但想到他每天都坐在一塊棺材板下工作，孟龍飛就渾身有點陰森森的感覺。

　　"這個，你看，我們這裡沒有梯子之類的東西，不好掛這個。"孟龍飛想編一個理由推掉。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們自己帶了工具。"民工沖人群後喊了一聲"梯子"，人群立刻讓開道，有一人扛著梯子走上前了。

　　孟龍飛在心中反復咒駡那個發明梯子的人。

　　民工爬上梯子，先在牆上釘兩顆釘子，然後在眾人的幫助下將匾掛在了牆上。

　　於是在市政府保衛科的大門上方，除了那些"綜合治理先進單位"、"十佳文明單位"、"消防設施優良單位"的榮譽牌以外，還多了一塊醒目的黑漆大匾"當世包公"！

　　老大爺抓住孟龍飛的手說："小兄弟，我們那一窩的人聽說你為我做了主，凡是有冤的人都來了，你也給他們出出主意吧。"

　　孟龍飛看了一眼他身後的人，心中估計他們的問題可能五花八門，自己對有些實際問題未必太瞭解，想到這一點，孟龍飛為難地說："我也想幫你們，但我現在只是一保安，知道的不多，恐怕有些忙還真幫不上。"

　　老大爺急切地說道："小兄弟，你是我們踫到的最能出主意的人，如果你不給我們出主意，我們可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孟龍飛看著老大爺的樣子，心中一慟，想到了遠在鄉下的爺爺，記憶中爺爺每次坐在村東頭那塊墳地上，額上的皺紋也是這樣深深折起，像被鑿子刻過的一般。

　　"好吧，老大爺，你讓鄉親們排隊吧，我儘量給你們出出主意。"孟龍飛坐在了辦公椅上。

　　老大爺興奮地沖後一招手，像指揮千軍萬馬一樣："排隊去。"

　　這群衣著樸素面帶愁苦的人們突然變得訓練有素，在孟龍飛的面前排起了長隊。

　　但第一次諮詢就把孟龍飛給難住了。第一個中年人問的是果園的包租問題。他在村裡承包了一個果園，種了三年後終於有收成了，可村裡突然說根據上級要求要提高租金，否則他們就收回果園。

　　孟龍飛對土地承包的有關規定、政策並不瞭解，支支吾吾地詢問了半天情況以後，自己心中依然還是沒一點頭緒。

　　"我來處理吧！"有人在孟龍飛身後拍了一下他，然後拉過一張椅子堂堂正正地坐在他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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