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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教室裡面,學生們已經開始做簡單的對話遊戲。上官晴認真看著,不時地打斷做著說明,她的國語本來就很標準,不知不覺當中變得帶有北京話的味道:"好!非常好!注意體驗,注意臺詞與臺詞之間的情緒轉換!氣息,氣息很重要!全身心投入,去感受!……"

  休息時間,上官晴在喝咖啡。她身邊圍了一群學生和她說話,一個28的白胖子笑著問:"宋老師,你是北京人吧?"上官晴笑笑:"不是啊?為什麼這麼問,我第一次來北京。"白胖子就笑道:"那您這北京話真地道!說的跟北京人一樣!"

  "你是北京的嗎?"上官晴腦子有點暈。

  "不是,我南京的。"白胖子笑眯眯地說,"原來是江蘇人藝的演員,工作以後考的。"

  坐在邊上看莎士比亞戲劇的小莊笑了一下,白胖子看看他也樂了:"莊作家,看什麼呢那麼入神?"

  "莎士比亞,蠻有意思的。"小莊笑笑說,"比我想像的好看。"大家就一陣哄笑,上官晴也笑了:"怎麼他們都叫你作家啊?"白胖子笑笑:"他真的是小作家,出過書的。"上官晴驚訝地:"是嗎?"

  小莊笑笑:"過去的事情了,別提了。"他從書包拿出一本書,遞給上官晴:"這是我的,宋老師如果有時間可以看看。"上官晴接過來,看看封面:"《閃亮的日子》?你寫的小說?"小莊笑笑:"過去的,我現在知道為什麼莎士比亞是大師了。"

  上官晴也笑笑,隨手翻著小說。小莊繼續看著莎士比亞的戲劇,不由自主地念出來:"生存或毀滅, 這是個必答之問題——是否應默默的忍受坎苛命運之無情打擊?還是應與深如大海之無涯苦難奮然為敵, 並將其克服。 此二抉擇, 究竟是哪個較崇高? "他眼睛發光,看著劇本恨不得吃進肚子。

  上官晴笑了,她很滿意這樣的效果。隨即,她拍拍手:"上課!小莊,你來做哈姆雷特,試試看!"

  小莊笑笑,站起來把劇本合上。上官晴很詫異:"不用看臺詞嗎?"

  "我已經背會了。"小莊笑笑,自信地說。上官晴驚訝地看他,小莊站起來坦然面對面前的女生,臺詞聲音陰陽頓錯:"生存或毀滅, 這是個必答之問題——是否應默默的忍受坎苛命運之無情打擊?還是應與深如大海之無涯苦難奮然為敵, 並將其克服。此二抉擇, 究竟是哪個較崇高? ……"

  上官晴滿意地看著黑且瘦的小莊,露出笑容。

  穿著便裝的軍情局長看著自己收拾一空的辦公室,看著那面"國旗",苦笑一下。周新宇軍容齊整站在他的面前:"局長。"

  "怎麼,你要送我一程?"軍情局長淡淡地笑。

  "我開車送您。"周新宇壓抑著自己內心深處的情緒,莊重敬禮。軍情局長苦笑:"我已經

  退出現役了,你不用像我敬禮。"周新宇喉結蠕動一下:"那您也是我的長官,我永遠尊重您!"

  "你這樣會被新局長記恨的。"軍情局長淡淡地說,"我已經老了,你還年輕。你的路還很長,不需要陪著我了。現在局裡面很動盪,正是新舊交替,未來如何發展現在都還沒有定數。你要把握好自己的前途,尤其是你早已被他們認為是我的親信——這個時候更要摘清楚自己,不然你往後不好走的。"

  "不是認為,而是我就是您的親信。"周新宇臉色鐵青,"我並不是不懂事,也不是不服從上峰命令。我知道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但是要我放棄我的政治信仰,我做不到!"

  軍情局長看著他,想說什麼沒說出來。許久,他說:"你還年輕,很多事情還需要深思熟慮。你是局裡面最年輕的上校之一,而且業務突出,新局長也會重用你的。在這個時候,就暫時不要談什麼政治信仰了。——記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我也想退役。"周新宇說。

  軍情局長苦笑:"你退役?你能做什麼?你的身份這樣敏感,你的位置這樣特殊——哪個局長敢放你離開這裡?就算你離開軍情局,你裝著那麼多的事情,中共安全部也不會放過你。情報領域也是江湖啊,你踏入江湖就出不去了。"

  周新宇咽下唾沫:"局長!我不想為他們服務!我生是党國的人,死是党國的鬼!我宣誓效忠的不是政治小丑,是党國!局長,我到底該怎麼辦?!請您明示!"

  "以不變應萬變。"軍情局長淡淡地說,"在這個非常時期,團體需要你這樣得力的幹部來維持軍心!雖然政府換了,但是我們的團體還在!你明白嗎?"

  "是!"周新宇低聲說。

  "我走了。"軍情局長拿起自己的公文包,周新宇緊緊跟在他的身後。軍情局長苦笑:"你還是要送我?"

  "士為知己者死!"周新宇冷冷地說,"何況,只是陪您走出大樓!"

  軍情局長笑道:"你知道多少雙眼睛在看著你?"

  "看我又如何?"周新宇冷笑。

  軍情局長欣慰地笑:"我在軍情局幾十年,今天才知道——我唯一沒看錯的人,就是你!走!"

  "局長,請!"周新宇驅前一步打開門。

  在眾目睽睽之下,周新宇跟著軍情局長昂首挺胸穿過走廊,走入電梯。大廳光潔的地板上,兩個人徑直穿過目瞪口呆的人群走向外面。周新宇一直把老局長送上車,恭敬地關上車門,後退一步啪的一個標準的軍禮。

  車發動了,突然停下。老局長打開車窗:"週末,我去釣魚。有時間一起去吧。"他揮揮手,示意司機開車。周新宇站在原地,沒說話。

  馮雲山看著報告,許久沒說話。王斌站在他的面前:"這就是'嶽飛'和我談話的全部情況,我當時沒有答覆他。我想這樣重大的決策必須由局裡面來做,我個人覺得倒是可以嘗試。"

  "周新宇。"馮雲山咳嗽一下放下報告閉上眼睛,"這個周新宇倒是個角色!多少年也沒遇到過這樣出色的敵人,是個人物哦!"

  "馮局長的意思呢?"王斌問。

  "策反周新宇這樣的敵人,是冒很大風險的。"馮雲山睜開眼睛,"他的家族祖上就是在我們這邊被鎮壓的地主惡霸,當然也是有血債的,所以他跟共產黨之間的仇恨是根深蒂固的。拋開這些不說,這些年來互相之間的隱蔽鬥爭都是傷痕累累。從敵人一下子轉為我們的關係,他需要走的路不是一般的長。"

  "這個人值得我們運作麼?"王斌問。

  馮雲山仔細想著:"按照他的思想邏輯分析,他肯定會和新領導有矛盾。但是恐怕現在不是時候,他是個狠角色,不會那麼輕易就轉過方向。我們策反一個工作對象,必須先掌握他的心理變化。'嶽飛'比他單純的多,也用了幾年的時間。周新宇肯定是要比他要費勁的,雖然現在風雲變幻,但是在他的個人政治前途沒有受到直接厄運之前,不要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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