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巴格拉米揚元帥戰爭回憶錄 | 上頁 下頁 |
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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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氣候惡劣,我們只能到第二天再起飛。我被安排坐在射擊通信員的透明炮塔裡,這裡視界廣闊。兩架殲擊機負責護送我們。它們把我們送過戰線後就調頭飛回去了。就在這時,地平線上出現了四個白點。飛行員沒有轉彎,駕機全速向西飛去。我們還算幸運,飛過了敵殲擊機狙擊網。下面就是指定地點格列邊卡機場了。機場以不好客的態度迎接我們,高射炮從地面開了火。直到飛機發射了一串表示「我是自己人」的信號彈後,高射炮才停止射擊。機組讓飛機安全著了陸。大家剛下飛機,就見一個人正拼命朝我們跑來。 「你們怎麼搞的?」他老遠就嚷起來。 一個帶著天藍色領章的大尉跑近後,吃力地喘著粗氣。 「你們怎麼搞的?!機場已經佈雷了!」 我們只能慶倖機場的雷布得不好。 這位大尉原來是機場勤務營營長。我向他要了一輛汽車,以便去方面軍司令部。許多指揮員和紅軍戰士圍住了我們。一張張年輕的被風吹粗糙的臉上流露出十分驚奇的神色:一個將軍從哪裡並且為了什麼要飛到我們機場來呢。(這是許多戰地會見中的一次,我當然記不起機場交談者中的任何一個人了。但是在我的《第聶伯河上的軍人城》一書出版後,對該書有反應的讀者中有一個得過很多戰鬥勳章的預備役上尉阿納托利·費奧多羅維奇·邁科夫。他在信中提到了這次會見。) 大家接二連三向我提問:「將軍同志,我們真的被合圍了嗎?」 「我們怎麼辦呢?退還是打?」 看得出,人們感到苦惱的是不瞭解情況,而不是恐懼。他們看起來很平靜,彼此還尋釁地開點小玩笑,說著恰當或不恰當的俏皮話,總而言之,他們舉止同平常年輕人聚集很多時的舉止一樣。 我試圖簡短地回答他們的問題。我向他們解釋,我們的最高統帥部很瞭解方面軍的處境,正在採取一切措施幫助我們。 不久,汽車開來了,我熱情向我的交談者們告別。 我不無困難地找到了方面軍司令部,它位於皮裡亞京以北上亞羅夫卡鎮的一個村子裡。圖皮科夫將軍抱住了我。 「啊!我們的浪子終於回來了!」 看著他瘦削的臉和深陷的、仍然那麼快活的眼睛,我想: 我同這個聰明、誠懇的人彼此這樣親近,多好呀! 圖皮科夫訴說了自己的災難。當大本營禁止撤退軍隊後,他決定發出一份關於方面軍狀況的詳細報告,並作出結論,繼續扼守基輔是不可能的。基爾波諾斯拒絕簽署這份電報。它是由方面軍參謀長簽字後發往莫斯科的。第二天,總參謀部發來了答覆。電報指責圖皮科夫張皇失措,對戰事判斷不客觀。他一直為此感到難過。當我向他介紹總司令的新命令後,他精神振奮地說: 「就是說,我對了!」他著忙起來,「我們去見司令員!要快。如果我們遲延,合圍圈就會牢固得無法突破了。」 方面軍首長在距司令部幾公里的小樹林裡。我們乘車前往。途中,圖皮科夫將軍向我說了他們沒能將方面軍指揮所轉移到基輔的原因。在科貝日恰地域第5、37集團軍接合部突入的敵人兵團切斷了各條道路。通信團派到前面去的幾個分隊都犧牲了。於是只好將指揮所轉移到這裡,皮裡亞京,而不是轉移到基輔。 我們走了很久。道路擠滿了汽車、輜重隊和後勤部隊、機關的轉移縱隊。 在基爾波諾斯將軍那裡,我們正碰上布爾米斯堅科和雷科夫在場。我報告了總司令的號令。基爾波諾斯沉思了好久。 「米哈伊爾·彼得羅維奇,」圖皮科夫忍不住了,「這一指令是那樣符合情況,沒有任何理由猶豫了。您允許給軍隊擬制號令嗎?」 「您帶來了書面的退卻號令嗎?」司令員沒有回答他,卻問我道。 「沒有,元帥命令口頭傳達。」 基爾波諾斯皺起濃眉,在房間裡踱起來,然後說: 「在收到文件以前,我不能採取任何行動。問題太重大了。」他用手掌在桌子上一擊。「好,就談到這裡吧!」 出現了一片沉默。圖皮科夫還想說什麼,可是基爾波諾斯打斷了他: 「瓦西裡·伊萬諾維奇!請準備一份給大本營的電報。報告總司令的號令並詢問我們該怎麼辦。」 9月17日晚上,我們給莫斯科發去了一份包括以下內容的電報: 「鐵木辛哥總司令通過方面軍副參謀長傳達口頭指示:我們的基本任務是把方面軍所屬集團軍撤至普肖爾河,並粉碎敵人在羅姆內方向和盧布內方向的快速集群。留下最少的兵力掩護第聶伯河和基輔。 總司令的書面訓令完全沒有指示過向普肖爾河退卻,並且只准許從基輔築壘地域調走部分兵力。已經有了矛盾。該怎麼執行?我認為,將方面軍所屬軍隊撤到普肖爾河是正確的。在此條件下必須完全放棄基輔築壘地域、基輔和第聶伯河。急切請求您指示。」① 【①蘇聯國防部檔案。】 好不容易發完這一無線電報後,我便同圖皮科夫將軍一起,沉思地看著標上了最新情況的地圖。這張地圖對我這個已經積累了一些經驗的作戰參謀提供了許多情況。我軍是在由北向南延伸的一個橢圓形裡面作戰,沒有綿亙的戰線。到處都出現了巨大的缺口,就象活體上有許多傷口一樣。這些缺口說明在這些地段已經沒有兵力可以去阻擋敵人進路了。哪裡還伸展著我軍的紅線呢?那裡的情況如何呢?最新的戰鬥報告表明:那裡正在進行你死我活的戰鬥。 「我怎麼也搞不明白,為什麼大本營會這樣固執。」圖皮科夫說。「雖然……」他用鉛筆在地圖上劃了一下,「連我們也很難判斷某一地段發生了什麼事。從地圖上看,那裡是一個轄有軍、師的集團軍。可以想想:這有多少兵力!而實際上有些師已經什麼也沒有了,只剩下番號……可是我們還認為它們是一個師,還賦予它們相應的任務。擺在總參謀長面前的是一幅正面寬達兩千公里的地圖,圖上不是象我們這樣標著幾十個師,而是幾百個師。莫斯科更難以確定某一地段的真實兵力。可能莫斯科也知道這一切,但某些很重要的原因促使它要求我方面軍去做無法做到的事……」 不錯,那些很重要的原因是有的。我們當時只是猜測這些原因,但沒有充分想像出來。而這些原因是由我國所處的總軍事政治形勢所決定的。我國當時繼續單獨抵抗侵略者的猛攻。在這之前,希特勒分子已封鎖了列格勒,逼近了莫斯科。我們最高統帥部已經沒剩下多少大的、做好作戰準備的戰役預備隊了。我們要把相當一部分軍隊留在高加索(土耳其的行徑太令人生疑了)和日本軍國主義者蠢蠢欲動的遠東。在此情況下,西南方面軍在第聶伯河地區的頑強防禦,能牽制法西斯德軍龐大兵力,其中包括兩個德軍坦克集群,從而略微緩和一下蘇德戰場其餘戰略方向,特別是莫斯科方向的局勢。盡可能長時間地把這些兵力牽制在西南方向,是十分重要的。 複雜的國際政治氣氛也有影響。反法西斯國家同盟剛剛開始組織。不久前唆使希特勒進攻蘇聯的國家,現在自己也跟法西斯德國打起來了,它們越來越相信,在這場鬥爭中,只有蘇維埃俄國是可靠的同盟者。但是現在法西斯軍事機器的全部實力都用來對付蘇俄。蘇聯能經受住這個可怕的打擊嗎?美國國內對值不值得對蘇俄實行武器援助展開了激烈爭論。某些人士斷言運去武器和技術裝備沒有意義,因為俄國在冬季到來以前就會崩潰,戰爭將以法西斯德國的勝利告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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