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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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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銘鼎站起來,一邊收拾行裝,一邊說:「劉任他們想把這兩個軍抓到手,待犧牲了馬部之後,在河西與共軍決戰。」 曾震五笑道:「我們與劉任,可以求大同嘛!」 兩人走到院裡,又不約而同地站住腳,相視許久,互相告誡著。 「審時度勢,見機行事。馬繼援可是不大容易套上籠頭的。」 「是啊!已到了緊急關頭,必須慎之又慎!」 彭銘鼎乘車星夜趕到定西,馬繼援正在萬分躊躇之際,兩個人一見面,未及寒暄,便單刀直入,進入話題。 馬繼援開門見山地說:「大敵當前,我沒有別的辦法,只好打電話約你連夜來,共商破敵之事。現在有兩種作戰方案,一種是守定西,在定西決戰;另一種是守蘭州,在蘭州決戰。你看,哪種方案更利於我軍施展雄兵?」 彭銘鼎考慮了一下,分析利弊後道:「定西無險可憑,地勢不利於守,既無工事,又無固糧,解放軍不來則已,若來,兵力必數倍於我。一旦被圍,內無糧草,外無增援,其危極甚。」 馬繼援心裡很亂,情緒不好,正皺著眉頭,心裡反復盤算著利弊,半晌不肖說話。 彭銘鼎借著喝茶的機會,觀察了一下馬繼援的臉色,斷定他此刻內心十分複雜,正處於舉棋不定之時。他斟酌了一下了句,便接著說:「蘭州地勢險峻,易守難攻,工事堅固,且糧彈儲備多。主力在這裡佔領橋頭堡陣地,不僅兵力與陣地非常適合,而且背水一戰,將士有必死之心,無生還之念,憑工事、火力,造成力量,敵以兵力,我以優勢,再轉守為攻,穩操勝券。」 馬繼援聽罷這番分析,沉思許久,才說:「我在這裡不打陣地戰,打運動戰,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 彭銘鼎想了想,說:「騎兵已損失很大,還打什麼運動戰?你能機動過解放軍?靈活過彭德懷嗎?胡長官(指胡宗南)與他鬥了不到3載,以幾十萬精銳之師,對付他的兩萬之眾,結果還不是損失殆盡,落得個慘敗?兵書日: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識時務者為俊傑。依我之見,還是趁早退兵蘭州,作蘭州決戰的打算。不然,到那時,數倍於你的兵力,團團圍住,要走也走不脫了。」 馬繼接聽了這番話,沉思良久,最後站起來,手一擺,氣呼呼地說:「那就向蘭州撤吧!」 說完,他就倒背著兩手,沒好氣地踱起步來,一直踱了很久。 馬繼援猛地停住腳步,站在屋子中央。燈光映照下,他的臉脹鼓鼓的,仿佛吹足了氣的皮球,臉色活像放久了日子的爛豬肝,牛一般兩隻瞪大了的眼睛,充滿著騰騰殺氣。他背對著燈,渾身的肉仿佛在痙攣,在哆嗦。燈光將他那變了形的身影,投射到門邊的牆壁上,幽靈一般。 突然,他神經質地抱起雙拳,在胸前瘋狂地晃動著,咬牙切齒地咆哮道:「彭德懷呀,彭德懷!我要和你比一比,不在定西,就在蘭州,看我馬王爺長了幾隻眼!」 彭銘鼎嘴上沒敢說,心裡卻嘀咕道:「你小子不要感情用事,口出狂言,共軍的彭德懷也不是好對付的,連你老子心裡也怵著彭德懷呢!你小子看自己總是比別人高大,原來是白日背著太陽站,夜晚背著燈光站,自己總對著自己的影子在瞅,左瞧右看,只見自己高,個子大!年輕人,還是放穩重點好!」 馬繼援少年氣盛,總以為他過去幾次與解放軍接觸,在合水戰鬥中,在西峰鎮戰鬥中,在九峴原戰鬥中,未被殲滅,有的甚至還偷了一點便宜,因此張口閉口都是解放軍不在話下。 彭銘鼎對馬家父子的兇殘蠻橫知之甚多,瞭解甚深,因而從內心深處一直懷著戒備之心。而且,他心裡早已清楚,國民黨大勢已去,西北二馬如秋後螞炸,枝頭殘留的兩片枯葉,沒有幾天時間了。眼前的局勢早已明朗化,爹死娘嫁人,各人顧個人,他彭銘鼎不是傻瓜蛋,懂得替自己打算了。 他在驅車來定西的途中,腦子裡也鬥爭得十分激烈。他仔細考慮了一番,見到馬繼援時如何對答。他知道,如果為了隨和馬繼援,事先編造一套在定西決戰有利的道理,也許會產生這樣的影響:一是馬繼援可能堅持在定西一拼;二是縱使不在定西作戰,他們父子可能在該地區作較長久的堅持,就是最後萬不得已時再撤守蘭州,勢必時間倉促,兵心慌亂,再無暇加強陣地,不堪一擊即告潰敗。這兩種情況,對馬家父子都十分不利,但對早日結束西北戰事,作戰的雙方都少受傷亡,卻是利大於弊。 彭銘鼎早已私下活動,決心棄暗投明,走向革命。可是,他又為何不逢迎討好馬繼援,堅定他在定西決戰的信心呢? 彭銘鼎心中有他個人的小算盤。10多年後,在回憶這件事情時,他追悔莫及地寫下了這樣一段文字: ……如果……在定西決戰,……對殲滅馬部有利, 要少死好多人。我當時為什麼不這樣做呢?主要是怕第 91軍、第120軍在隴百、臨洮一帶給馬繼援陪葬了。 我想保存該兩軍爾後轉移定西,作為起義的本錢,這種 只顧個人利益,不顧人民死活的作法,正是反動統治階 級本質的暴露。 彭銘鼎見馬繼援心裡已經在活動了,便有意給他搭個臺階,讓他順勢就下。便搓了搓手,說:「大敵當前,當斷立斷,沒有時間再拖延了。究竟在蘭州決戰,還、在定西決戰,你就拿個主見吧!」 馬繼援雖說心裡動開了,但突然放棄定西決戰的打算,按照老頭子在蘭州決戰的計劃行動,他冷丁還是揭不過彎兒來。他又在地上來回踱了很久,最後將兩道目光滯留在彭銘鼎的臉上,問: 「那麼,你的意見和老頭子一致,在蘭州決戰?」 彭銘鼎點了點頭,避開馬繼援的逼人目光,聲音低沉而堅定地說:「這是馬長官經過反復思慮後才定下來的,我亦覺得這是一個可行的作戰方案!」 馬繼援按捺不住胸中的積悶,歇斯底里地吼道:「娘的!真叫人作難啊!」 彭銘鼎知道馬繼援的脾氣,他這麼說,就是表示贊同兵撤蘭州組織決戰的方案了。於是,他心裡一下放鬆了。 這一夜,馬繼援心情十分壞,動輒就是暴跳如雷,但彭銘鼎心裡卻是另外的一種情形:「此次定西之行,總算把馬繼援這匹小馬給拴上籠韁牽回蘭州了。往後的事情,再作計較吧!」 就這樣,馬繼援在一種極其複雜的矛盾心理中,一咬牙傳下命令,部隊日夜兼程,撤向蘭州。 馬繼援在兵撤蘭州的同時,還發出命令,要臨洮方面的第91軍、第120軍陸續北撤,到達蘭州附近集結待命。 然而,第91軍軍長黃祖塤,第120軍軍長周嘉彬,壓根兒就不願聽馬繼援的調動,更不要說替馬家父子去充當炮灰了。馬步芳和馬繼援三令五申,要他們率部北上,參加蘭州決戰,但黃祖塤和周嘉彬,也同馬家父子一樣,各自心懷鬼胎,暗地裡卻打著南下投靠胡宗南的主意。這兩個軍,最後雖然還是奉命北上蘭州黃河以北一帶集結待命了,但絕對不是馬家父子的命令發生的作用,其中還有著更深一層的奧妙。 馬繼援驅軍撤回蘭州,馬步芳立即主持召開了西北軍政長官公署會議,研究討論了蘭州決戰的具體作戰方案。 國民黨西北軍政長官公署守備蘭州的部署大致如下: 1.以國民黨原隴東兵團主力第82軍、第129軍及附榴彈炮第1營,在狗娃山、皋蘭山、東崗坡一帶既設工事佔領陣地,置強有力的機動部隊於四墩坪至七裡河地區。該兵團的騎兵部隊,配置蘭州、河口一帶黃河北岸,沿河守備。 2.以國民黨原隴南兵團的第91軍、第120軍,配置在蘭州、靖遠一帶的黃河北岸,以鞏固蘭州左翼。 3.韓起功騎兵軍(蘭州戰役前不久剛由地方團隊拼湊而成)守備挑河,鞏固蘭州右翼,並看守青海大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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