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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胡宗南陰陽怪氣地笑了笑,說:「早該教訓一下共軍啦!給他們一點顏色嘛!」

  馬步芳撐掉落在衣袖上的煙灰,冷冷地獰笑著說:「彭德懷老東西沒啥了不起!蘭州決戰,我倒要親自會一會他,看他是不是長著三頭六臂?」

  馬鴻逵吐出一口濃煙,接著補充道:「是啊!蘭州不是西安,我們要讓彭德懷看看我馬王爺長的是不是三隻眼!」

  馬步芳和馬鴻逵說者無心,胡宗南卻聽者有意。胡宗南覺得二馬口出狂言,很不順耳。他將煙頭狠狠地撚滅,鼻孔裡「哼」了一聲,陰陽怪氣地說:「話不能說絕了,我同彭德懷多年交手,他還是不能小視的。回想以往的教訓,輕敵為患,怵敵為不勇者吳!」

  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雙手交義放在胸前,背靠沙發躺下去,將面部對著天花板,半閉著雙眼,不再吭聲了。臉上的表情,顯得十分複雜。

  馬步芳膘了他一眼,撇了一下嘴,在心裡罵道:「草包司令!早被共軍嚇破了膽的傢伙!」

  馬鴻逵聽了胡宗南的後一句話,覺得很有道理。他心裡想,在蘭州決戰,或勝或敗,寧夏都有回旋的餘地,暗自慶倖這場西北決戰,首當其衝的是驕橫十足的青馬,讓他們先嘗嘗彭德懷的鐵拳頭是一種什麼味道吧!

  會議在煙霧騰騰中又密謀了一陣蘭州決戰的具體策略以及兵力部署,並反復強調了精誠團結,協同作戰,以大局為重等等。這些都是老調子重彈,在座的各位軍事長官讓這類陳詞濫調已經將耳朵磨出繭子了。他們沒有表示出多大的興趣來。

  閻錫山最後宣佈蘭州決戰計劃。

  在座的各位長官,全都站起來,肅立待命。

  閻錫山先望著馬步芳,大聲道:「命令馬步芳部,沿華家嶺節節抵抗,爾後退守蘭州,吸引共軍主力于蘭州城下,緊緊咬住敵軍,實施蘭州決戰之計劃!」

  馬步芳挺了挺胸膛,大聲應道:「是!」

  閻錫山滿意地點了點頭,又望著馬鴻逵,繼續發佈命令道:「命令馬鴻逵部,待主力退出固原一帶後,迅速折向蘭州,參加蘭州決戰!」

  馬鴻逵粗聲應道:「是!」

  閻錫山最後望著胡宗南,停了一下,語氣緩和了一些,宣佈道:「命令胡宗南部,進擊隴南,對共軍實施包圍合擊,最後完成蘭州決戰!」

  胡宗南聲音沉沉地回答道:「胡某將努力作戰!」

  閻錫山雙手撐住茶几,十分嚴肅地講道:「蘭州戰役,實乃西北大決戰,勝敗在此一舉,希望參戰的各部隊鼎力合作,爭取在蘭州城外,將彭德懷之主力一舉消滅!」

  馬步芳,馬鴻逵和胡宗南齊聲道:「堅決執行蘭州決戰的命令!」

  最後,閻錫山又宣讀了任命馬鴻逵為甘肅省政府主席的正式文件。

  胡宗南的心裡,一直不痛快。想當初數十萬大軍,他在蔣介石面前說話也是挺著腰杆的,如今只剩下10來萬人馬,退縮在隴南和陝南一帶窮山惡水間,竟然覺得說不起話來了。就連閻錫山也敢在他的面前指手劃腳了。唉,真是此一時,彼一時啊!想』到這裡,他心裡更是悶得慌。會一散,他就甩著袖子走了。

  閻錫山知道馬步芳和馬鴻逵之間有矛盾,有意後走。他看看馬步芳,又看看馬鴻逵,故作親熱地一手拖了一個,三個人說說笑笑地步入了小餐廳。

  胡宗南離開會場,徑直去見蔣介石。此次見面,蔣介石給胡宗南交了個底:準備將陝南、甘南的部隊轉移到川北,設法保住西南。這就是說,蔣介石明裡委派閻錫山繼續給西北二馬打氣,暗裡卻另有打算了。

  閻錫山設宴款待馬步芳和馬鴻逵酒過三巡,閻錫山親自動筷子,給馬步芳和馬鴻逵各挾了一隻雞翅膀,笑道:「人說翅上的肉好吃,我是個粗人,性子急,總耐不下心來啃這雞翅膀。」

  馬步芳本來就是個愛吃剔骨肉的主兒,瞅著雞翅,哭笑不得。但是,又不得不皺著眉頭去啃。

  馬鴻逵是官場老手,生來就喜歡在骨頭縫裡找肉吃。他笑了笑,不慌不忙,有滋有味地啃了起來。

  閻錫山見馬步芳、馬鴻逵都在啃著骨頭,便借著酒興,推心置腹地說:「蘭州一戰,不僅關係著大西北,而且關係著整個党國之命運,萬望二位齊心協力,攜手並肩,畢其功於此役,為黨國分憂解危,盡力盡忠!」

  他說著,眼圈有些發潮,鼻子也有點兒酸,說話的聲調也變得沙啞了。

  馬步芳見閻錫山大動感情,不覺心裡一陣難受,眼眶也濕了。他聲音啞啞地說:「請院長放心,我定在蘭州城下,將埋葬共軍的墳墓挖大,挖深,挖足,將彭德懷的主力一舉全殲!」

  馬鴻逵見馬步芳安慰閻錫山,也慌忙用手帕沾了沾潮糊糊的眼睛,說:「有馬家軍在,西北就姓馬,是馬家的天下!彭德懷就別想進西北!」

  閻錫山聽了這話,有一種安慰感,淚水真的從眼眶裡出來了。他使勁地握住馬步芳和馬鴻逵的手搖著,激動地說:「西北有你們二位在,西北就是党國的固上!有二位方才的話,我也就放心了。為了党國的振興,還望二位多多保重,多多保重才是啊!」

  馬步芳和馬鴻逵聽了這話,也同聲回敬道:「望院長多多保重!多多保重!」

  馬步芳和馬鴻逵跟閻錫山告辭之後,兩人面對面地坐在沙發上,一邊吸著水煙,一邊說著話。

  二人同坐一處,卻心懷各異,互相拿話試探著。

  馬步芳撣掉煙灰,望著馬鴻逵,假裝出一副十分誠懇的樣子,說:「有一段,你不來蘭州上任,風傳說你抱怨沒有正式任命文書,名不正,言不順,這也難怪,落到誰的頭上,都會這麼想的。這一次會議上,閻錫山當眾宣讀了任命你做甘肅省主席的決定,現在名正了,言順了,其實也早該如此,政府機關辦事實在太拖拉了,直至耽擱至今日才正式發表任命書,唉!」

  他歎了一口氣,表示對馬鴻逵的同情,便又咕嚕咕嚕地抽起水煙來,抽得有滋有味。

  馬鴻逵心裡清楚,他做甘肅省主席的任命,雖然曾有過一紙電文,但正式文件之所以晚到今日才公佈,就是由於馬步芳在暗中搗鬼,一心想把這個官位搶到手,由他們父子獨攬甘肅一切大權,霸佔甘、青兩省,深恐寧夏的勢力滲透到甘肅,跟他們父子爭權分利。眼下時局急轉直下,為了蘭州決戰,才不得不在這種時刻將任命文書發下來。

  他心裡雖這麼想著,臉上卻裝出一副親熱的樣子,笑了笑,說:「難得你尕娃如此關照,我不知怎麼感激才好。」

  馬步芳順竿往上爬,想在馬鴻逵面前討個好,做個空頭人情,便故作神秘地低聲道:「不瞞你說,我從內心裡盼望著你早日坐鎮蘭州,同商大事,共度時艱。這次來廣州,我一見閻錫山,就向他催過你的任命之事,這下可好,總算公佈了!」

  馬鴻逵從鼻孔裡噴出兩道霧狀的濃煙,眨巴著眼睛,笑眯眯地說:「真蒙你尕娃多方關照,費了這麼多的心,有情後補吧!」

  馬步芳身子朝沙發上一仰,哈哈一笑,連連擺著手,扇得面前的渾煙濁霧一派紛紛亂亂,大聲說:「哪裡話?哪裡話?自家人,何必說那見外的話?嗯!」

  馬鴻逵故作姿態,脖子像鵝一般向馬步芳伸過來,一本正經地說:「我這人,你尕娃是知道的,知恩必報嘛!咱們今晚坐在這裡,在明燈底下說話,我句句可是打心眼裡掏出來的啊!」

  他的這一招,真靈驗。馬步芳也把身子傾向前,脖子伸過來,親熱得幾乎要臉貼臉了。他語氣裡充滿著誠意,說:「咱倆,誰還不知道誰,死了燒成灰,再捏個灰泥人兒,誰也哄不了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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