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碑一九四二(43)_王楚英

四三

　　針對日軍這種十分狡猾多變的戰法，25日這天，我進攻部隊開始時便先集中各種火器對敵陣地猛烈射擊，以期能消滅隱蔽、偽裝很好敵人的機槍火力點和狙擊手。我步兵便利用土堤、田埂、一波一波地向敵陣躍進，當躍進到敵陣前百米以內，隱蔽且偽裝極好的敵人用重機槍和狙擊機槍從翼側突然向我軍猛烈掃射，我第一線進攻部隊官兵未及舉槍反擊便已被敵彈射中倒在血泊中，敵陣未破，反使我傷亡大增，無法前進。

　　我指揮官見此，便不得不召倖存士兵退回，並停止第二波的進攻，以免重蹈第一波的覆轍。第二波的再次進攻就必須等找到敵人這種致命的側防和狙擊火力點的準確位置，用炮火將其摧毀，掃除此障礙後方可進攻。因此，儘管與敵激戰終日，我新30師第一線進攻部隊仍未佔領敵陣，只前進600多米。150團雖推進800多米卻也未破敵陣，第3營反而在接近八角亭僅150米時，突然遭到火車修理廠方面日軍的反撲，正處在前後受敵的困境中，處境危急。師長潘裕昆聞訊亦驚，急令已推進到達蘭普爾附近的第42團立即向火車修理廠的日軍進攻。經42團這麼一出擊，火車修理廠的日軍被迫後撤，150團第3營遂化險為夷。在5月25日的戰鬥中，我88團擊斃了日軍114聯隊第2大隊長山煙實盛少佐。日軍56師團第146聯隊第1大隊（大隊長水淵少佐）全部沿鐵路沖進了北機場，使據守密支那的日軍兵力又得以加強。

　　此時，我中美聯軍從南面的蘭普爾到北面錫塔普爾和遮巴德，構成了一道使日軍背靠伊洛瓦底江，面向我軍的弧形戰線，長達8公里多。中美聯軍以美軍「加拉哈德」支隊佔領著錫塔普爾和遮巴德，面對著日軍據守北機場。我新30師從北向南並列著88和89兩個團，面對著日軍堅強的據守射擊場和日軍兵營一帶陣地，這是日軍步兵第1大隊留守密支那各部和第2大隊主力共同據守，並努力構築的防禦陣地，既極隱蔽又甚堅固，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150團以一部守護西機場和跑馬堤，主力位於尖梅南北之線，面對日軍八角亭陣地。第42團位於蘭普爾附近，面對著火車修理廠原來由日軍憲兵隊指揮緬軍250人據守、現已由146聯隊第1大隊接替的日軍陣地。一周以來，密支那日軍由原來的1500多人，猛增到約4000人了。

　　5 月30日上午7時，日軍33軍為加強密支那的防守兵力並抱定死守決心，特派第56師團步兵旅團長水上源藏少將率113聯隊第8中隊1個小隊、第2機槍中隊1個小隊、野炮第56聯隊第2中隊、工兵56聯隊第1中隊、無線電1個分隊、衛生隊和給水防疫部各一部由南坎進到密支那，由外恩諾渡口進入市區，指揮作戰，奉命死守。

　　守密支那的日軍已多次得到新生力量來援，致使其兵力由原來1500餘人猛增達到5000餘人。而中美聯軍直到6月1日，由後方向「加拉哈德」支隊卻只補充了600多名新兵。到6月7日，日軍33軍又調第53師團的4個步兵大隊和2個炮兵大隊進援密支那，已行抵密支那西方12公里的715號鐵橋墩附近，正準備奪取西機場進入密支那。因孟拱危急，這支日軍突被調回孟拱，途中曾遭到新38師的阻擊，受到重大損失。

　　密支那東面和南面都緊挨伊洛瓦底江、北面和西面盡是開闊平坦的農田和低矮的麻栗林，鐵道公路橫貫其間，市內房屋密集，構成了許多縱橫南北東西的大街小巷。據守市區的日軍就在道口房屋的屋角，緊挨著地面開出射孔可以完全封鎖各處街道和小巷，如果在重要道口拐角處沒有可以利用開射孔的磚牆房屋。他們就利用木草房角挖掩體，藉以封鎖道路，在他們必須通過的道路下面挖掘坑道，還用這種坑道把各機槍火力點連接起來，構成了四通八達的地下坑道網絡，而且將手術室和醫療所也移於地下坑道之中，並在地下挖了人員和彈藥掩蔽部。

　　日軍在地面到處構建了隱蔽、偽裝很巧妙的火力點，狙擊手、火炮射擊陣地，警戒哨兵和伏擊兵的埋伏陣地以及瞭望哨所，相互間利用交通壕連絡，而在市區則構築了眾多掩蔽部和坑道，使其人員往來都處身於地下，其作戰人員暴露的機會較少，傷亡也就減少了。

　　他們在曠野則利用田埂、土堤、叢草、竹叢、麻栗林、樹根部、農舍的屋角來構築有掩蓋或露天防禦工事，加以偽裝，這些構築在市內各處和野外遍地且隱蔽極佳、偽裝巧妙的急襲火力點，便成了中美聯軍的剋星，常常在無意識中被敵射中，非死即傷。我軍每次進攻都完全暴露在敵人火力瞰制之下，卻得不到我軍自己的火力掩護，以致進攻中途受挫。

　　我曾3次跟隨史迪威來到密支那並親身到前線跟著進攻部隊行動，據我親眼所見，中美官兵的勇敢特別是中國官兵的視死如歸令人崇敬，前面的人剛倒下，後面的人馬上沖上去，這種大無畏精神實在可歌可泣，這種情景我在淞滬戰場看見過，沒想到在密支那我又見到了如同淞滬戰場那種血寫的壯烈場景。這使我不由得想起了孫立人1942年4月6日深夜，由梅苗蔣介石行轅登上我開的汽車，在行車途中他深為感慨地對我說：要記住淞滬戰場血的教訓，那是只知蠻幹、不講巧戰的時代，一級壓一級、一層逼一層，不顧客觀條件，不講技藝，硬是逼著官兵們去碰日軍的子彈。這種打法要切戒。

　　後來我對史迪威說了這件事，也講了我的想法。5月25日，史迪威臨上飛機前語重心長地對柏特諾和胡素、潘裕昆說：「要提倡英勇善戰，要講懂得保護自己消滅敵人。不要蠻幹硬拼，要多開動腦筋想辦法，做到奇正合一、出奇致勝。總之要減速少傷亡，要多殺鬼子」。

　　5月25日，柏特諾接過密支那戰場指揮權後，便在5月30日令新30師和50師、「加拉哈德」支隊對當面之敵全面進攻，因缺乏縝密計劃，沒有安排好陸空協同作戰，也沒有規定好炮兵如何支援步兵進攻的方法，結果不但沒有突破敵陣，反而導致自己不少傷亡。

　　6月3日，柏特諾又令42團、150團和89團第1營，對八角亭到火車修理廠一帶發動進攻，責成潘裕昆師長親自指揮。42團攻進了火車修理廠，又遭敵反擊而退出。150團則佔據了木材廠距離八角亭還有500米，89團第1營奪取了尖梅北面的無名村。因彈藥告罄、補給不濟，遂停止進攻。這天我軍又傷亡300餘人。經過緊急求援，飛機陸續運來了足夠半個月消耗的給養和彈藥，同時又調來炮兵增援。到6月13日為止，中美聯軍擁有中國4個步兵團、美軍3個突擊營，2個工兵營、1個「克欽別動隊」、重迫擊炮8門、山炮4門、105毫米榴彈炮4門。柏特諾決定再行進攻。

　　6月13日，柏特諾看見他請求空運的補給品，已足額運到，足夠與敵激戰半月之需。尤其讓他高興的是史迪威又給他空運來了1個重炮連，由炮4團第4連連長鄔增全少校指揮的105毫米榴彈炮4門由列多空運到此，附帶拖曳汽車和觀通器材以及2個基數彈藥。

　　此時，從孟拱河谷戰場不斷傳來我軍告捷的喜訊，這也給了柏特諾極大的壓力，他一心想在密支那戰場大顯身手，施展其雄才大略，以印證他當初力排廖耀湘、孫立人、溫蓋特和我4人的異議，而堅持將奇襲密支那的發動時間向後推遲4個月，並將奇襲密支那的中美聯軍實施混合編組之計劃完全正確，以一場勝利來實現史迪威來華之宿願。他即決定：舉中美聯軍之全力、向密支那日軍發動一次最猛烈的進攻，予日軍以致命的打擊，完全收復密支那。遂於6月13日下午下達作戰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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