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碑一九四二(11)_王楚英

一一

　　我用望遠鏡從樹枝間隙中瞭望日軍，清晰地看見二、三百日軍步兵手持武器，成兩行分別走在公路兩邊跟在10輛裝甲車後面，借著炮火的掩護，大搖大擺地緊跟邊打邊退的蔣元連追蹤前來，這夥日軍正以「勝利者」的自居，絲毫沒有察覺其前進路上已布好了消滅他們的埋伏。時針指向15時56分，曾琪看見日軍的裝甲車和步兵部隊已全部進入了我軍伏擊區內，蔣元連已撤退到達安全區域，他便對著電話大聲喊：「打」！霎時間，地雷相繼爆炸，敵裝甲車著火燃燒，頓時，槍炮齊鳴，殺聲四起，打得日軍非死即傷，少數倖存日軍雖曾舉槍反擊，旋即被我113團射手開槍打倒。倒是在賓河兩岸的日軍炮兵反應特快，馬上便向我伏擊陣地發炮狂轟，彈如雨下，我軍也有傷亡，殘敵便乘機逃脫。16時40分戰鬥結束，清掃戰場，發現日軍屍體112具，內有214聯隊第8中隊中隊長吉柳仲次大尉的屍身，還繳獲了他的日記和簽滿了日本人名字的軍旗，並繳獲大批武器裝備。

　　盤踞在賓河北岸的日軍214聯隊第3大隊（曾多次擊退過英軍的進攻）遭此重創後，大隊長高延隆雄中佐曾打算乘夜反撲，當遭到214聯隊聯隊長作間喬宜大佐的訓斥，不但拒絕其舉行夜襲的打算，而且嚴令他立即將主力撤回賓河南岸，在白塔山佔領陣地並負責掩護山炮第3大隊的射擊陣地，僅留置1個步兵中隊據守賓河大橋及北岸據點。

　　孫師長同劉團長商議後，決定於18日拂曉對賓河北岸之敵發動進攻，以求徹底全部地肅清賓河北岸的日軍，為奪取仁安羌創造條件。劉放吾遂令副團長曾琪指揮第2營魯廷甲部從公路兩側進攻，奪取賓河大橋；令第1營營長楊振漢指揮所部從公路東側進攻，奪取老渡口；第3營張琦部為預備隊位於肯耶南方公路交叉口附近；令搜索連附工兵1個排和武裝便衣諜報隊在緬甸嚮導引領下，從老渡口以東乘夜秘密偷渡賓河，潛入501高地和白塔山隱蔽，並秘密偵察油田區內敵兵力部署、火力配置、敵軍活動規律、英軍準確位置和目前實際狀況並應儘量設法與英軍溝通聯繫；英軍坦克隊歸曾琪指揮，主要支援第2營進攻，英軍炮兵隊及師迫擊炮連、戰炮連統歸劉團長直接指揮在公路交叉口附近佔領陣地；英軍古爾卡團第7步兵營隨張琦部行動。劉團長部署完畢，各部隊馬上行動，連夜進行準備，隨後，劉團長就陪著孫師長到各連隊逐一檢查，指導其備戰。

　　18日晨5時，劉放吾一聲令下，各部同時出動，迫擊炮、戰防炮和英軍的山炮以及全部輕重機槍同時向盤踞在賓河北岸的日軍猛烈開火，我步兵部隊乘勢沖入敵陣，睡眠中的日軍聞警倉皇應戰，傷亡累累，少數倖存者泅水逃往賓河南岸。戰鬥到10時許，我113團已完全肅清了河北的日軍，控制了賓河大橋、老渡口以及賓河北岸廣大地區。其間賓河南岸之敵曾多次渡河反撲，均被我擊退。此時，敵在白塔山南麓的各種火炮不下50餘門，便一齊向河北我113團陣地和正在渡河向仁安羌進攻的前線部隊，瘋狂地轟擊，彈如雨下，使我前線乘勝渡河追擊日軍的部隊受到傷亡，進攻受挫，只好返回河北原防地。而南岸的日軍則再次乘機渡河來攻，被我軍當予擊退。孫師長見狀立即命令停止渡河進攻，並請劉團長命令前線部隊除留步槍狙擊手及少數機槍狙擊手在前沿陣地監視並狙擊敵人外，其餘人員應退回後方隱蔽，以減少無謂的傷亡，並須積極地準備夜襲；同時派出偵察人員潛入南岸，詳細偵明敵情地形。

　　正在這時，斯利姆乘裝甲車再次來到肯耶，經打聽得知孫師長、劉團長正在前線陣地指揮作戰，便在嚮導引領下，穿過敵火力封鎖地帶，潛行向前，途中數次遭到南岸日軍機槍掃射，迫使斯利姆一行只得臥倒在地匍匐前行，終於在橋頭堡東側一個小高地上的密林中，第1連連長指揮所裡找到了孫師長和劉團長。他發現這裡竟是最前線的連指揮所，甚為詫異，很驚訝地對孫、劉二人說：「我萬萬沒有想到你們的師、團、營指揮官在作戰中竟然是這樣身先士卒，都來到最前線的連長指揮所來指揮戰鬥，我的確是衷心地敬佩你們。」

　　斯利姆緊跟著說：「今晨你們發動進攻時，我曾命令英緬1師也發動進攻，向北突圍，同你們的攻勢相呼應，期能對仁安羌油田內的日軍構成內外夾擊之勢，撕開日軍對英緬1師的包圍圈，以便英緬1師在你們的接應下沖出重圍，結果竟又受挫，這使我非常失望。現英緬1師已忍饑挨餓3天以上了，官兵們疲憊不堪，真可以說是奄奄一息呀！軍心渙散，實難繼續堅持。斯考特將軍已多次聲淚俱下，聲嘶力竭地向我求救，作為一名軍人，我在電話中聽見他帶有哭腔的呼救聲，我的心簡直碎了。迫不得已，我急匆匆地趕來求你們立即揮師過河，去拯救他們脫離危險和苦海吧！」斯利姆的話還沒講完，他的無線電話機裡忽然響起了斯考特的聲音。看來斯考特真是情急無奈，竟然不怕洩密，而直接用無線電話向斯利姆再次緊急呼救，其聲已嘶啞，其情更淒切。

　　孫師長見狀，立即從斯利姆手中接過電話筒，用英語鄭重地對斯考特說：「中國軍隊包括我自己在內，縱使戰到最後一人，也要使你們在明日脫險歸來。但請你們務必繼續堅守下去，切莫放棄。堅持就是勝利。」話筒傳出斯考特聲音嘶啞、心存疑慮的問話：「有把握嗎？」孫立人果斷而且是斬釘截鐵地答道：「請你等著吧！明天此時我們定能會面的」。在孫師長身邊的斯利姆聽見他如此信心百倍、不容置疑的回答，耳聞目睹兩天來，113團官兵為解英軍之圍，奮不顧身頑強奮戰的感人場景，他一掃滿腔失望而焦急不安的心情，面顯笑容同孫師長、劉團長一一握手道別，並說：「我靜候你們的捷報傳來」。遂從原路返回歸約，當他經過肯耶南方昨天下午113團第3營伏擊日軍的戰場，看見被我擊毀的日軍裝甲車殘骸中，竟有2輛原是英軍被日軍虜去的，車上英軍的標誌和車號，日軍還沒來得及塗改，這使斯利姆感到很尷尬，不忍目睹，便悻然離去。

　　經過多方偵察以及日俘的供詞，至18日傍晚以前，孫師長、劉團長綜合得知的日軍情況是：日軍214聯隊控制著仁安羌油田公路交叉口以北地區，成為113團渡過賓河向仁安羌進攻時最初的主要敵手，也是該團進攻開始後必須首先清除的目標；日軍山炮第3大隊陣地，還有214聯隊的火炮也集中於此，統由山炮第33聯隊聯隊長福家政男大佐指揮，其任務在於以炮火封鎖賓河，成為113團渡河進攻仁安羌的「攔路虎」；日軍215聯隊控制著伊洛瓦底江碼頭及仁安羌油田公路交叉口以南與以西地區，是解救英緬1師的第二道障礙；日軍213聯隊（由少將步兵旅團長荒木正二指揮步兵213聯隊，山炮第1大隊，工兵第2大隊，速射炮第5中隊編成荒木支隊）正在仁安羌東南地區追擊英17師和裝7旅，控制著通往馬圭、納貌、坎納特各處道路，截斷了英緬1師向東突圍的一切通道。當113團進攻仁安羌的戰鬥打響後，該敵不但將竭力阻擊我在坎納特的112團和在納貌的英17師向仁安羌馳援，而且也可能向仁安羌油田轉用兵力，成為打擊113團的新敵手。英緬1師現分佈在501和510兩個高地之間，據守公路交叉口附近的村落和小沙丘，近來日軍並未對其進攻，只是多日斷水缺糧，官兵多日忍渴挨餓，體力衰減，情緒低落。日軍則坐待其投降，故已多日未曾向英緬1師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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