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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六


  Ⅴ

  “主使人是安德魯安·魯賓斯基啊?”

  費沙最後的自治領主的名字讓帝國軍的各將領感到一陣不快的戰慄。自從帝國軍藉“諸神的黃昏”作戰計畫而進駐費沙以來,魯賓斯基就一直潛藏在地下,一直在羅嚴克拉姆王朝積極建設的秩序中製造破綻、蠢動,而現在,他的活動似乎已經表面化了。

  “費沙那只黑狐狸,我要把他的皮剝下來當地毯。每天踩著這傢伙的皮,他有種就出現在我的面前!”

  畢典菲爾特激動得猛揮著他軍服的衣袖,然而,儘管他身為艦隊指揮官是多麼勇猛絕倫,但是,面對經濟、流通的擾亂行為,卻也一籌莫展。就像米達麥亞所說的“就算火山噴火,冬天也不會變成夏天”,縝密而且耐力強的司法搜查應該比大規模的軍事行動重要。

  “乾脆赦免朗古次官的罪行,讓他專心去搜查和舉發這個事件怎麼樣?他既然知道了自己被魯賓斯基利用,就一定怨恨著他。不論是為了功績或是為了一雪前恥,他應該都會盡心去做的。”

  甚至這種提案都被提出來了,但是,也有人表示了強烈的反對意見。

  “沒有道理。為了使某一方的罪行明顯化而去赦免另一方的罪孽,這是違背法律的公正性的。”

  提出這麼嚴格主張的是憲兵總監克斯拉一級上將。由於他的主張正確而且也讓大多數的人在感情方面能夠接受,所以,自此之後,也就再也沒有人提出大赦朗古的主張了。在指揮搜查的工作當中,克斯拉遇到了一個充滿疑問、令人不快而印象深刻的問題。

  “魯賓斯基和地球教或許暗地裡有所勾結。他們可能合力想摧毀新王朝。”

  然而,事實上,在帝國的軍官中,最先抱有這種疑問的並不是克斯拉,而是軍務尚書巴爾·馮·奧貝斯坦元帥。羅嚴克拉姆王朝的第一個軍務尚書儘管有優越的才幹和熱誠的奉獻精神,但是,他之所以經常成為眾人交相指責的對象,理由之一便是他是一個徹底的秘密主義的奉行者。的確,他並不重視宣傳活動,也不會為了獲得別人的理解和協助而努力。但是,他和以前的內務省次官海德里希·朗古等人又有所不同,他之所以會獨佔部分的情報並不是為謀求私利。他好像不相信任何人,但是,他也似乎不是為了讓自己獲得好評。總而言之,他到死前都是沉默寡言而極不協調的同時,也從不為自己做任何辯護。

  在克拉進行搜查指揮工作期間,奧貝斯坦也只是在他的義眼中閃著無機的光芒,保持他一貫的沉默。別人從他的表情根本無法猜測出他到底在懷疑、思考些什麼。

  ***

  舊同盟領域的混亂情形朝意外的方向發展。這個時候主張應該舉帝國軍之全力,在舊同盟領地內構築徹底的支配體制,進而掃滅佔據伊謝爾倫要塞的共和主義者的呼聲也越來越高了。

  這種主張的根據就在於如果在伊謝爾倫要塞的共和主義者沒有到獨立的地步,海尼森是不是就不會發生動亂?

  “向日葵總是向著太陽的。我們不得不承認目前的情況猶如舊同盟領地的共和主義者們是向日葵,而伊謝爾倫就是太陽。如果把這個觀點往前延伸,那麼,攻擊伊謝爾倫就將是唯一的選擇了。”

  艾爾涅斯特·梅克林格提督之所以這樣記載是因為確實有人這樣開門見山地提議。這個人就是“黑色槍騎兵”的艦隊司令官,素有猛將之名的弗里茲·由謝夫·畢典菲爾特一級上將。

  “我們應該攻擊伊謝爾倫要塞!伊謝爾倫不就是阻擾新帝國統一及和平的最大因素嗎?因為歸根結底一句話,魯賓斯基的蠢動也是依賴伊謝爾倫的武力。”

  ***

  畢典菲爾特的論調雖然往往過於單純,但是卻也最接近事實的本質。在這個時候,他的這番論說似乎也頗具奇妙的說服力。

  “陛下對伊謝爾倫到底有什麼樣的打算?是徹底的討伐呢?還是和平共存呢?”

  這個疑問早就盤據在眾將的心中。姑且不論萊因哈特的理性、知性、野心,以及戰略上的見識,他們都知道萊因哈特對佔據伊謝爾倫要塞的共和主義者們有著種極為不單純的情感存在。就是那個叫楊威利,以前曾經存在的偉大敵將,他的殘存影像依然在伊謝爾倫的每個地方飄蕩著。

  萊因哈特以一個歷史上空前的戰略家之姿,幾乎使伊謝爾倫回廊成為一個非必要性的政治上、軍事上的統一實體。如果他的構想順利進展的話,伊謝爾倫要塞就會被排隊在統合全人類的社會系統之外,淪落到文明史的邊境地帶,所以,把伊謝爾倫回廊的兩端封住,然後再放著不去管它也是一個辦法,但是,這種處置卻無法滿足萊因哈特本身的要求。

  結果,行事武斷就成為羅嚴克拉姆王朝創業時期的心理上、行動上的偏頗現象。他們決定掃蕩佔據伊謝爾倫的共和主義者,斷絕日後憂患。畢典菲爾特所代表的強硬派以軍部為中心,在帝國的中樞部位繼續擴大勢力。

  而在新領土上,亦即在舊同盟領域上的幾乎遍及整個區域的交通、流通的混亂,也像是要對抗畢典菲爾特等人的勢力似的,一天嚴重過一天。瓦列一級上將雖然盡全力去收拾事態,但是,看來光靠軍事力量並不足以完全解決問題。

  “事情的確很棘手,但是,對這些暴動視而不見,只會造成人們對新秩序的輕視和侮辱。事情應該有先來後到之分吧!”

  這是畢典菲爾特的主張。

  不過,既然有人贊成,當然也就會有人反對。也有很多人對光靠武力鎮壓一事抱相反論調。

  “武力不是萬能的。由於皇帝陛下的武威,領土的確是擴大了。但是,如果新領土上的叛亂和紛爭不斷,領土的擴大不就等於內政的空洞化了嗎?”

  民政尚書卡爾·布拉格的批評雖然辛辣,但是絕對不至於不當。布拉格不是一個不負責任而愛批評的人,他是一個對帝國的社會政策的充實、民生方面的進展有著極大貢獻的開明派政治家。他對萊因哈特皇帝的批判不假辭色,這一點可以說是繼軍務尚書奧貝斯坦之後的第一號人物。

  再加上士兵們看起來都開始厭倦戰爭了。由於萊因哈特皇帝的改革、征服、統一,他們也應該從歷經了一世紀之久的戰爭狀態中解放出來了。然而在使自由行星同盟滅亡之後,帝國又對佔據伊謝爾倫的共和主義者發動武力,甚至發生了羅嚴塔爾元帥叛變的事情,在這期間,又有許多的將士陣亡。確實有人發出了事情該有個了結的呼聲。

  “民政尚書的意見也有其道理。如果要出兵,或許陛下也會親征,但是,如此一來,皇帝禦體可能受到傷害。”

  “根據傳聞,那個楊威利在結婚只有一年之後便拋下妻子過世了。而且,他脫下軍服也不過才兩個月。這難道就是名將的命運嗎?”

  當然,也沒有人能說萊因哈特一定就會跟著他的敵手走上同一條路。但是,一想起那些氣短的歷史上的英雄,重臣們的心中總會不由自主地為一種不快的預感所籠罩。這也是事實。這些重臣們絕對沒有辦法欺騙自己不去面對萊因哈特自即位以來即常常出現原因不明的高燒的事實。他們都有一種共同的默契,那就是得更留意皇帝的健康情況。

  ***

  萊因哈特和新婚的妻子就逗留在費爾萊丁溪穀的山莊中。在這一年三月迎接廿五歲的年輕專制君主,不論在體力或精神方面似乎都不需要無謂的休息。他所關心的事往往離不開軍事和政治,而且他個人也沒有值得一提的興趣。這是他之所以被歸為霸者而不是王者的理由之一。

  “即使在河邊釣魚時,陛下想釣的也不是鱒魚,而是整個宇宙。”

  這是近侍艾密爾·齊列的證言,然而,出自一個崇拜者的口中的證言,理所當然應該要打個折扣。歸根究底,有著一頭金黃色頭髮的霸主和風雅是沒有什麼緣份的。

  “伯爵小姐,不,希爾德,朕有做為一個支配者所必須盡的義務。雖然朕不至於立刻就親征,但是,卻很有可能留下大腹便便的你踏上征途。你能原諒我嗎?”

  一天晚上,在山莊的暖爐前,萊因哈特這樣問他的新婚妻子。即使在結婚之後,他對希爾德說話的遣詞用字仍然沒有什麼改變,這一點和他以前對無人可取代的心腹齊格飛·吉爾菲艾斯的態度有著很大的差異。

  “請陛下不要掛在心上。”

  皇妃的回答很簡短,但是絲毫沒有猶豫。希爾德知道要把萊因哈特的心綁在地面上是不可能的事。如果現在的她和以前的她一樣只是個剛強而犀利的女人的話,或許就不能參透這一點。在有著蒼冰色眼珠的霸主身邊工作四年,希爾德對萊因哈特的瞭解一天深過一天,同時她自己也在不斷地跟著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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