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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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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妻子這一個大膽地將事情加以單純化的問題,做丈夫的回答道:“也不是討厭,就是看不順眼而已。” 對楊來說,這樣的說法就已經太足夠了。 楊並不是一個喜歡玩弄陰謀的人。正確地說,應該是他並不喜歡見到自己為了要陷害他人,而處心積慮地在鑽研陰謀時的模樣。但是雷內肯普一旦超越了限度,干涉到楊個人的生活的話,或許就會使得他不得不使用陰謀這一項武器來將他擊退也說不定。畢竟楊的精神還沒有達到絕對和平主義的境界,如果有人打他一拳的話,他也會想要回敬對方一拳的。 儘管如此,教楊感到左右為難的是,如果讓雷內肯普這種多事型的人站不住腳而被撤換的話,那麼他的後繼者也不一定是一個比他更寬容的人。無論如何,那種為了把狗趕走,卻反而引狼入室的愚蠢行為是絕對使不得的。譬如說,如果換成一個像那位奧貝斯坦元帥一樣冷酷且銳利的人的話,勢必會對同盟實施極度嚴厲強化的監管,到時將會使得楊的精神窒息而死。 “所以說,雷內肯普這一個混蛋──”這句話一說出口,楊彷佛覺得有些粗俗,所以換了一種較為紳士的說法而改口說道:“雷內肯普先生如果能夠回去的話固然好,但是問題就在於他的繼任者。如果是一個沒有責任感,貪圖物欲,在皇帝看不到的地方喜歡略施小惡,這種佞臣型的人物,對於我們來說其實是最好利用的。不過皇帝萊因哈特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採用過任何一個像這樣的人。” “如果皇帝萊因哈特本身墮落的話,大概就會採用像這樣的人吧!” “是啊,你掌握了事態的本質啊,就是這樣了。”楊一臉哭喪著的表情歎氣地說道:“以我們的立場來說,不但是歡迎敵人的墮落,甚至還得要刻意地去促進。這話說起來不是很可歎嗎?當然政治也好,軍事也好,通通是屬於惡魔的管轄範圍,但是神明見到如是的情形會感到高興嗎?” *** 就在楊不禁嘆息的這個時候,在帝國事務官事務局裡,雷內肯普一級上將正在對拉傑爾下達新的命令。 “不可以放鬆你的監視行動。那個男的遲早一定會幹出什麼壞勾當的。一切會為害到帝國以及皇帝陛下的事物,都必須要在成為事實之前就加以排除!” “……” “怎麼不回答呢?” “啊,卑職將遵照您的命令,今後亦將對楊元帥嚴加監視。” 他的回答聽起來完全像是一個毫無天份的演員所念出的臺詞。 對於長官來說,這樣的態度是不能完全令他滿意的。雷內肯普於是再度重新令他嘴上的鬍子微妙地顫動著,提高聲音強調說:“上校,我想請問你一句,身為征服者,我們所需要的,是被遵從呢?還是被歡迎?你說說看是何者啊?” “當然是被遵從了。閣下。” “你說的沒錯。”雷內肯普重重地點一點頭,然後對著部下說教。“因為我們是勝利者而且是支配者。我們有責任要建設起新的秩序。即使短時間內會受到戰敗者的疏遠與冷淡,但是為了要完成重大的責任,一定要具有絕不退縮讓步的決心與信念。” 不久之後,梅克林格寫下了這樣一段的紀錄。 “──皇帝是不是要為這個錯誤的人事安排負責呢?我是不這麼認為的。皇帝之所以沒有預先察覺到雷內肯普這種小氣而放不開的心胸,是因為皇帝本身對於楊威利並沒有懷著提防警戒的心理。這種在面對曾經打敗過自己的人時所產生的心結,就好像是心理上高聳著的一座巨大山脈。擁有強大羽翼的鳥固然可以飛越這座山脈,但是對於沒有如此條件的鳥來說,要飛越這座山脈是充滿苦難的。所以說,雷內肯普在這個時候應該多加鍛練自己的羽翼。因為皇帝之所以任命他擔任事務官的職務,並不是要他來從事看守楊威利的工作。事實上,皇帝的確也並非全能。但是人們難道可以因為天體望遠鏡不能夠兼有顯微鏡的功能而加以批評嗎?我並不這麼認為──” Ⅲ 事實上在帝國軍監視下的不止楊威利一人。其他許多的高級軍官們也或多或少遭遇到類似的情形。畢竟自由行星同盟本身好不容易才免於遭受帝國軍的完全佔領,所以現在他們的處境就好像是被暫時停止處刑的死囚。 由於雷內肯普事務官被賦予了在同盟政府所召開的各個會議中列席旁聽的權利,雖然他不能下達命令或是陳述自己的意見,但是對於同盟政府的高官們來說,畢竟還是不能不顧他豎起來的耳朵,肆無忌憚地自由討論。 身為同盟的元首同時也是首席行政官的最高評議會議長姜·列貝羅,在優布·特留尼西特拋下政權出走之後,接掌了同盟政權。雖然權力的甜美果實早已經被前人恣意採食且掉落滿地,心知這一條重建國家的路會有無數的苦難,但他還是很辛勤地耕作著這一片已經荒蕪了的果園。 “不得給予帝國任何的藉口。” 姜·列貝羅做了這樣的一個決意。即使只剩一個名義存在,仍得盡力維持這個擁有兩個半世紀歷史的自由行星同盟的存在,以期終有一天回復完全的獨立。 如果以野獸的理論來講的話,羅嚴克拉姆王朝統治下的銀河帝國隨時可以憑壓倒性的軍事力量將自由行星同盟加以完全併吞,現在沒有這麼做,並不表示將來不會有這種意圖。目前能做的,只有維持現狀靜待較為有利的情勢來到。“巴拉特和約”就像是一把無形的枷鎖,綁住了自由行星同盟的四肢。根據和約中第四條的規定,同盟須每年向帝國繳納一兆五千億帝國馬克的安全保障稅,這等於是整個軍事費用的負擔換了一種形式,成為同盟財政上一種持續性的沉重負荷。此外,根據第六條的規定,同盟有修改國內法規的義務,法中須規定禁止一切可能會妨礙與帝國間友好關係的活動。所以列貝羅於會議中提出“反和平活動防止法”法案的同時,不得不宣告有限期停止保障言論和結社自由的同盟憲章第七條。 “言論和結社的自由如果不被認可,這不等於民主政治的自我否定嗎?” 同盟中的原理尊重派這麼地抗議著。列貝羅當然也瞭解這個程度的理論,但是以他的立場來說,不得不考慮這個世界上也有所謂的權宜之計,且不斷說服自己,為了不至於死亡,而將已經壞死的手腕加以切除也是不得已的事情。這本也是無可厚非的事,但是在列貝羅的心中卻還有一個無法放下懸念──楊威利這位同盟最偉大的軍事英雄,如果他被原理派的人推舉出來,集合舊部,在帝國和同盟之間飄起叛旗的話──列貝羅一想到這樣的可能性就忍不住全身的戰慄。 事實上,列貝羅也明白楊威利應該不是一個想藉由武力來獲取權力的人物。在過去這三年裡,已經有好幾次親眼目睹了證實這一點的事例。但是過去的實例並無法全面性地保障未來。楊的新婚妻子菲列特利加的父親,也就是人稱軍部內理性派的前同盟軍上將德懷特·格林希爾,以前不也曾經因憂慮政治和外交的萎糜,在愛國心的驅動下,而被軍部內的強硬派推舉出來發動政變嗎? 當時獨力鎮壓政變,挽救了民主政治的人就是楊威利,當時他如果有心要讓自己成為獨裁者的話,那麼同盟早就已經落入他的統治之下了。但是在鎮壓了政變並將被佔領的首都予以解放之後,他卻立即回到了最前線,甘於當一名守備邊疆的司令官。列貝羅雖真心認為楊這種行為的確值得讚賞,但是人這種動物畢竟是會隨著時間和境遇而多少有些變化的。一個現年方過三十歲的青年,如果耐不往乏味單調的退休生活,而使得他那與才能相稱的野心被喚醒的話── 也就因如此的顧慮,楊威利在受雷內肯普監視的同時也受到了他支領退休金的自國政府的監視。這一個事實雖然沒有特意地被告知受監視的當事人,但是楊要知道這件事也不需要太多的時間,當知道自己的生活經常被監視或竊看的時候,當然是不會感到高興的。不過說是這麼說,他也沒有要大聲表示抗議的意思,一方面因為他瞭解政府目前艱苦的立場,多多少少也感覺到有些同情,而另一方面也可以達到借此阻絕那些繁雜訪客的效果。 不管怎麼樣,不管其他人有些什麼樣的想法,楊只想要悠哉地過著人生旅途中的有餉假日。雖然日後看起來,這個如意算盤也真是錯得太離譜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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