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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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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托將頭轉向迦科魯圖的懸崖,看到了二號月亮的月光。就要到黎明時分了,月亮正漸漸墜入崖後。遠遠傳來一隻沙漠野兔臨死前發出的慘叫。他看到薩巴赫在發抖。遠處傳來了翅膀扇動的聲音,是猛禽,屬於夜晚的生物。它們從他頭頂飛過,飛往懸崖上的窩。他能看到它們的眼睛,閃閃發光。 “我的心已經發生了變化,它在指引我。我必須聽從它的指引。”萊托說道,“你認為我只是個小孩,薩巴赫,但是……” “他們警告過我,要我當心你。”薩巴赫說道,肩膀繃得緊緊的。她就要動手了。 他聽出了她話中的恐懼,說道:“不要害怕我,薩巴赫。你比我這具肉體多活了八年。由此,我尊敬你。但我還擁有其他生命經歷過的數不清的年月,比你知道的要長得多。不要把我看成個孩子。我看到了很多未來,在其中的一個,我們墜入了愛河,你和我,薩巴赫。” “什麼……不會……”她糊塗了,聲音越來越低。 “慢慢想吧。”他說道,“現在,幫我回到穴地,因為我去了很遠的地方,旅途讓我感到身心疲憊。必須讓納穆瑞知道我剛才都去了什麼地方。” 他看到她在猶豫,於是說道:“我難道不是穴地的朋友嗎?納穆瑞必須知道我看到的東西。為了防止我們的宇宙退化,我們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我不相信你說的……有關沙蟲的話。”她說道。 “也不相信我們之間的相愛?” 她搖了搖頭。但是他能看到這個想法如同風中的羽毛般在她的思緒中飄來飄去,對她既有吸引力,又使她不快。與權力結合當然有其吸引力,可她叔叔已經給她下過命令。但話又說回來,某一天,這個穆哈迪的兒子可能會統治沙丘和整個宇宙。她做為個棲身岩洞的底層弗瑞曼人,竟然能有這樣的機會。與萊托的結合會使她變得家喻戶曉,成為謠言和臆斷的對象。當然,她也能擁有大量的財富,而且…… “我是穆哈迪的兒子,能看到未來。”他說道。 慢慢地,她把刀插進刀鞘,輕巧地從墊子上站起來,走到他身旁,扶著他站了起來。她接下來的舉動讓萊托暗自好笑:她整齊地迭好墊子,放在右肩上,然後悄悄比較著他們倆的個子。萊托不禁想起自己剛才的話:陷入愛河? 個子是另一個會變化的東西,他想著。 她伸出一隻手,扶住他的手臂,引導並抓著他。他趔趄了一下,她嚴厲地說道:“我們離穴地還很遠!”失足的聲音可能會引來沙蟲。 萊托感到自己的身體成了一個乾癟的皮囊,就像是昆蟲蛻下的殼。他知道這個殼,這個殼屬於以香料貿易和教會為基礎的這個社會。這具軀殼使用過度,於是乾癟了,和這個社會一樣。現在,穆哈迪的崇高目標已經蛻變成為得到軍事集團強化的巫術,它成了“仙恩─薩─紹”,這是埃克恩語,意思是狂熱、瘋癲,指那些自以為他們的嘯刃刀一指,就能把宇宙帶進天堂的狂人。 “聖戰是一種集體瘋狂。”他喃喃自語道。 “什麼?”薩巴赫一直在集中精力幫他行走,讓他的腳步聲沒有任何節奏感,在開闊沙漠中隱匿他倆的存在。她尋思著他的話,最後認定這只是疲勞的產物。她知道他太虛弱了,迷藥吸幹了他的力量。對她來說,這一切都是毫無意義的殘忍。如果他真的像納穆瑞說的那樣該殺,那麼就該做得乾乾淨淨,不要拉扯這麼多枝蔓。但是,萊托剛才說到他有什麼了不起的大發現──或許那就是納穆瑞尋求的東西。這孩子的祖母之所以這麼做,顯然也是為了這東西、否則,我們的沙丘聖母怎麼會同意對一個孩子實施如此危險的行動? 孩子? 她再次想起了他的話。來到懸崖底部,她停下腳步,讓他在安全的地方休息一會兒。在朦朧的星光下,她低頭看著他問道:“未來怎麼會沒有沙蟲了?” “只有我能改變,”他說道,“別怕。我能改變任何事。” “但是──” “有些問題是沒有答案的,”他說道,“我看到了那個未來,但是其中的矛盾之處只會讓你迷惑不解。宇宙在不斷變化,而一切變化中,人類的變化是最古怪的。能讓我們改變的東西實在太多了,我們的未來需要不斷調整、更新。至於現在,我們必須除去一個障礙。這要求我們去做殘忍的事,違背我們最基本的意願……但我們必須這麼做。” “必須做什麼?” “你曾經殺過朋友嗎?”他問道,轉過身,率先向通往穴地隱蔽入口的裂縫走去。他以被迷藥吸幹的體力所能支撐的最快速度走著,但她緊跟在他身後,抓住他的長袍,拉住了他。 “殺死朋友是什麼意思?” “他無論如何都會死,”萊托說道,“不需要我自己動手。問題是我能阻止他的死亡。如果我不阻止,這不也算殺了他嗎?” “是誰……誰會死?” “因為還有轉圜的可能,所以我必須保持沉默。”他說道,“我或許不得不把我的妹妹交給一個魔鬼。” 他再次轉身背對著她,當她再一次拽住他的長袍時,他拒絕回答她的問題。時機成熟之前最好不要讓她知道,他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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